我转身离开,心知这场火再也无法扑灭,除非所有的粮草烧为灰烬。纵火的燃料是蔺翟云特制的焦油,长川军越是用水扑火,越是火上浇油,火势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一切已成定局。

鲜红的色彩,像在热烈歌颂我的胜利,又像在愤怒叫嚣我的无情。一步步走着,身体一点点地冰冷。为救司空长卿,我牺牲了五千人的性命,他们都是壮志满怀忠君爱国的儿郎,都有父母妻儿,都有热血梦想。他们都说:“为护我金陵,救出主公,虽死犹荣!”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战争,为了胜利必须有人牺牲,他们是金陵的好男儿,是江北百姓们的骄傲——如果我的心是黑的,我的血是冷的,我的眼泪是水银做的,那么,就让我冷酷无情绝情绝义。但我始终无法释怀,这种血淋淋的利用和自我牺牲。是不是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我的心永远比不上男人们冷硬?

蔺翟云又在开始说他的公平原则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伟大的光荣,总是要伴随着无数人的牺牲。皇图霸业,尸骨堆成。你必须习惯。”

是的,我必须习惯,所谓战乱世界残酷的生存法则。

这时,天际传来一声嘶喊:“悦容——”是萧晚月的声音。

我顿住脚步,心中凌然一寒,难道他发现我了!

转过身往山下看去,只见那道白色身影纵马在乱军中奔驰,枉顾后延火烧粮草的大事,一味砍出血路,一路喊着我的名字:“悦容,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出来,出来啊!”

因为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从声音中听出了焦虑、躁乱、渴望以及欣喜若狂的感情。

突然下腹传来绞痛,我抱着肚子蹲了下去,蔺翟云赶忙将我扶住:“夫人,你怎么了?”

额头渗出湿汗,我苍白着脸,紧紧攥着蔺翟云的衣袖颤抖着吃力道:“羊水……羊水破了,孩子快要出生了,快、快给我找处隐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