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竺葵(1)

林寒面向柜台,冲着庄晓屈起两指,并拢放在太阳穴附近,然后摆了个敬礼的姿势。“得令,我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大人。”

庄晓看着林寒的动作摇了摇头,但翘起的嘴角怎么也掩盖不了她的笑意。

与此同时,在距离青城两千六百公里的A市,气氛颇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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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晗一家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进行视频通话。视频里是一个头发有些白了的外国人,他正在低头看着什么,神情严肃,嘴角微微抿起,仿佛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凌母紧紧抓着丈夫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生怕他说出什么难以接受的话来。凌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轻轻拍着怀里的妻子,安抚她紧张的情绪。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儿子的眼睛能否康复就取决于这个医生的诊断结果。

一年前,凌晗在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不幸伤到了眼睛,视网膜大面积脱落。视功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从此以后凌晗看东西都是模糊的,像是在眼前遮了一层布,朦朦胧胧。

车祸后,凌晗进行了多次眼部手术还是没办法恢复视力。凌晗本来打算接受自己今后要像盲人一样的生活,但是国外的维森教授最新发表的论文中提到了凌晗这种病例,并对此进行分析,提出了一种理论上的手术方案。凌晗内心隐约有了些许期待。但是这种方案还从没有人实施过,而且这仅仅是理论上有治愈的可能。

维森教授最近忙于实验,再加上国内外时差,好不容易今天早上抽出时间,对凌晗的病情进行基础的诊断。看完凌晗的病例,维森教授遗憾的表示目前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治好凌晗。即使手术,手术成功率也不到百分之三,而且手术风险很大,很有可能会走不下手术台。

凌晗的病情和教授论文中提到的病例有些许不同,凌晗的症状要更加复杂严重,现有的治疗手段无法彻底的根治。再加上凌晗车祸后进行了多次手术,以他现在的眼睛状况来看,近期不适合再进手术室。

维森教授的话像是一记重锤,深深地砸在凌父凌母的心上。儿子才刚成年,人生才刚刚开始,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凌母忍不住哭起来,一直不曾出声的凌晗轻声安慰着母亲。“妈,没事的,维森教授不是说还有百分之三的成功率嘛,我们还有希望。”

凌母看向身边的儿子,握住他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怜惜。这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成绩优异,人缘也好,身边总是有很多朋友。可是那件事发生后,儿子不幸遭遇了车祸,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伤了眼睛不说,原本相熟的朋友也都开始远离他。

“小晗……”凌母嗫嚅出声。

凌晗看着他和母亲交叠的手,手心传来的温度安抚了他看上去远没有那么冷静的情绪。

车祸发生后,他失控过一段时间。几乎不能视物的恐惧不安席卷了他,他在黑暗中独自徘徊。听觉被无限放大,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引起他剧烈的情绪波动,他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直到天亮。

后来,他渐渐开始不与人交流,长久的沉默…期间他进了三次手术室,每次从手术室出来,凌晗都觉得死了一次。从满怀希望到渐渐失望,最后是纯粹的绝望。他失去了世间缤纷的色彩,他的世界变成了灰色。这种沉郁的状态持续了大半年,直到他即将出院。

出院那天,凌晗的外公在他的病房里站了很久,久到凌晗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期间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在最后离开时外公留下了一句话,凌晗一直铭记于心。

至少你还活着……

是的,他还活着。可是有人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凌晗回到家里修养,母亲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对待他,生怕触及他的伤心事。直到有一天凌晗看到母亲的头上竟然生出了一根白发,他才发觉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在他受伤的这段时间以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觉得痛苦,他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身边爱他的人。后来他开始试图接受发生的一切,逐渐放下那段灰暗的日子,重新开始生活。幸好,现在的他适应的不错。

视频那头的维森教授告诉凌晗父母,近期他要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与会人员有很多和他一样正在研究这个课题的研究员。维森教授打算和他们共同探讨关于凌晗的治疗方案,或许会有新的治疗方向。

视频结束后,凌晗送母亲回房间休息。下楼时接到了外公的电话,外公说想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