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镇大河上那座桥上的光亮格外汇成一条十分明亮的光带,远远的、远远的像是发光的飘带将那大山连接起来。回家,还是去大垭村,很纠结,很想去大垭村一趟,就当是假设此时此刻余沉沉已经在家,或许她端着碗咀嚼着今夏娇嫩的小脆果,或许她摇着那把陈旧的蒲扇坐在门外石板上遥遥望月,或许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在草地上小心翼翼捕捉那晶莹的萤火……
我可以去见她,看到最她欢乐的样子,那样,我会手足无措,踌躇不定的吧。
夜空,是一个充满浪漫情怀的空间,充斥着诡异和黑色的留白,布满了遐想和虚无的幻象。
总之,平日里头所思所想尽情的在夜空中如星光一般撒落下来,美妙的愿望在黑色凉凉的半空中悬浮着,令人产生错觉——直让人觉得你的愿望触手可及,让人可以美美享受一番愿望达成的欢喜。
虚拟的梦幻世界带给人的,把烦恼缩到最小,即便是有,那亦是出于对美好的衬托,就像是浸泡在温水里面一样,被温暖包围起来,即便是幻象,那也足够了,沉溺在梦幻的幸福中间,那种唯美确乎十分吸引人。
与其它的,诸如烟瘾、酒瘾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因为总会有一个转机让你回到现实的。
我被扔到路边上,对,在我看来就是被扔下了,车子在夜里马路上轰隆隆开向梅镇的车站。
借着天光,勉强能看见四周的事物,背着背包,沿着马路,马路上撒了砂石料,走惯了城市的路,偶然的走山村修的马路,会生分的硌脚。
到家里的时候,堂屋中间还亮着灯光,昏黄的灯,从中间房梁上垂下来一根电线,末端挂着一颗50瓦的灯泡。屋子里面空荡荡的,院坝草丛里面的知了和夏虫鸣叫着,蝉声在枝头鸣叫,越发的显得寂静。
小主,
老爹靠在山墙边上,嘴里叼着烟,还未走近,就已经能闻到浓重的酒味,烟灰积攒的长了,掉下去半截,好像是我的心,见到这番场景,就亮了半截子一样。
不远的竹林边上,一个圆圆的、矮小的黑影缓慢的往家门这边移动,放下包,走过去,母亲背着一捆猪草,又没有手电,摸着黑在路上往前走,她的步子很慢,弓着腰,背篓将她压下去,喘着气——是背得过重了,又看得不大清楚。
“妈!”
此时,她才吃力的抬起头来,看着我,母亲的眼睛看了两眼,在那儿站住,两腿打颤,确实压得太重,“我来吧。”
“你回来啦,放假了是不?”我点点头,“那进屋,进屋弄饭吃,弄饭吃……”她很高兴,即便是重担在肩,依然艰难的加快了步子,我去扶她,她直道:“你别管我,我习惯了嘞,嗯嗯,习惯了嘞。”她笑着往前挪步。
回到屋里面,虽然从竹林那边走到房子,也就不足两百米距离,可我觉得好漫长,可那竟然会是母亲的日常,直觉得生活太苦,原先就是相信人有命运这一说,但是就在这短短的、不足二百米的距离上,陡然觉得人是有命运这一说的。富贵命尝不到苦命的难处,虽是你我都是红尘悲伤客,莫笑谁是可怜人。但命运的不同,差之毫厘,落到现实,却是荒谬到不止十万八千里。
火坑里面的火已经熄灭掉,只发着微微的光,老爹靠着墙在睡觉,呼噜声在起起伏伏。
母亲从里屋拿着什么东西递到我的手上,冰凉的,“这是那天你婶子送来的苹果,我放在水缸旁边冰着呢,可甜,解暑呢,你吃嘛。”她转身进了厨房,锅碗瓢盆稀稀拉拉响动起来。
于命运贫瘠处,总有人想着你,念着你,其曰无依?岂不见高堂护佑之心天地昭然;其曰无情?岂不见慈母在上温柔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