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了很长时间的路终于疏通开来——这是出于人道主义的、热心肠的交通堵塞,没有一个人埋怨。
原先站在路边上的各色人等——大多是学生。纷纷上车,一辆辆的面包车,中巴车,货车,摩托车都启动引擎,响声传满整个山谷,鸣笛声时断时续,车走得慢,像是吸取了教训一样,充满了警惕感。
余沉沉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边情形的变化对她没有丝毫影响,一开始就注意到她,总是在频繁的打电话。一开始我们是呆在一起的,同时担忧着我们之外的第三个人——张玉林。
眉头是一直皱着,没有松开过,似乎要打开这个女孩儿的眉目要使出千钧之力都未必能行。
一个接不通的电话,一场还未结束的营救行动,牵扯我们的心。旁观的人都走完,现在留下的——指挥交通的交警,跟时间赛跑的医生,不断往上救人的消防队,还有热心的人在帮忙,还有站在那边的余沉沉,还有站在这边的我。
我想着走过去同她讲,放宽心,他是不会有事情的,他会好好的站在你面前的,甚至他已经在学校等你……都很苍白无力,几乎都是空话,起不到安慰人的作用。我就在她旁边絮叨着:“没事儿的哈……没事儿的……吉人有天象……他是不是上了别的车?没有在这一辆车里面?”
她默默的摇摇头,长舒一口气,崩溃一般的,一种要哭的声音,“我……我看见他上车的,就是这辆车。”
我木在那儿,有什么比亲眼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走向灾难还要难受的事情么?
“那……别想多了,顶多就是受点儿轻伤,必不会有大碍,等会儿,他就被救上来。”
我一个劲儿的说着没事儿,像是在祈祷一般,余沉沉没有什么话,沉默,或者在心里默默祈祷,是她乞求平安的方式。
我嘴里一直叨叨不停,”能不能消停!”在此种情况下,她终于忍受不住旁边这个唠叨鬼,大声呵斥一样,接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调整了一下,“你让我一个人呆着,好不好?”
点点头,就走向离她不远的地方,但还是看着她,或者周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搭把手。
车都走完了,山谷里或被搀扶,或担架抬起的人中间,我都细细的看过,没有他,我是认识的,每有人被救上来,我都会凑近了看一看,确认一下。
我的心开始焦虑起来。车司机上来催促我说尽快上车赶路,我同他说让他先走,并告诉他我的同学就在那个车里,人到现在还没有上来,他很懂得我的意思和想法,叫我先在这里等下面的消息,他拍拍我的肩膀,之后需要车就给他打电话,这儿离学校也不远了,可以返回来接一下的。
我点点头,叫他把我的行李放在宿舍门口就行,司机开着车走了,可,张玉林,是死是活,都没有上来,真是焦虑。
余沉沉走过来,我以为她的电话接通了——这是一种深深的错觉。或者已经看到张玉林,但是结果都不是,那只存在我的美好的想象中,她轻声的看我一眼,就说,“你见到了他了么?看到他人上来了么?”一贯是很好强的女孩子在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和眼神,仿佛她正面对的是一尊可以显灵的神像,只要一问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回答。
很不忍的摇摇头。我们一起看着下面的营救工作,吊车已经被调了过来,大臂伸了出去,悬在山谷的中央,接着,大铁钩往下降——那应该是吊汽车残骸的。
“我要下去!”她不满足于在只在上面观望一个结果,而是要亲力为之,自己去面对,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能承受一样的坚决。
“诶!你下去不安全。”
她听完话就看了我一眼,我错了,这个时刻,她是断然不会想着自己的,冲动和莽撞,无私和不顾一切,为一个自己心念之人,是值得的,也是青春的底色。
她转头就往下去的路口走去,那需要翻越一道马路边缘的栏杆,再往下就是草木林,要钻下去的,陡坡和荆棘,都是很危险的,稍不注意滚落,就会滚到山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