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有一点我还是想不明白,皮子明为何非杀霆岳不可?”
沈安若喃喃沉寂,又弯曲柳眉,低吟道:“皮子明不但没有杀霆岳的理由,还会误了修行...至少在修行中,他也能请教霆岳诸多要领。”
齐麟缓缓而叹,轻轻捋顺着沈安若额前的丝发,“倘若,皮子明能如你这般想,又怎会酿成恶果...”
“其实,人与人之间并不差别,使其产生天差地别的永远是意识和眼界。在皮子明决意再次踏上终南山时,他就有了不该有的“嗔”念;随后,证实霆岳乃真仙也,便又生出了贪痴二念。”
“他之所以会杀霆岳,全因嫉妒之心过胜,亦感霆岳已毫无价值。愚昧之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极其看重眼前利益,沉醉于眼见为实的景象中,且还自尊自大。”
“他以为自己记录下了霆岳的日常修行课程,也获的了大道三千法门,就不再需要霆岳了。再结合自己跌落云端的厄运,则更会激发出潜藏在他心中的恨意。他恨的是天道不公,也恨人之差距,凭什么他霆岳能窥得天机、逍遥畅快,云淡风轻地看尽人间疾苦,一笑了之...而他却要经历诸多苦痛,无法得偿所愿...”
“要知道,他也曾一步登天,一览众山小,亦曾蔑视着不如自己的“蝼蚁”。可当他发觉自己也是蝼蚁后,也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甚至会接连质疑起自己的一生。他无法接受这种反差,更无法隐忍霆岳的存在。倘若,一个人的存在只会让自己觉得是一种凌辱,那也绝容不下这一人。”
沈安若连连颤眸道:“凌辱?”
她不得不对齐麟的话发出质疑,因为在她的认识中皮子明能遇霆岳,怎么说也算是皮子明的一场造化。
谁知,齐麟接下来的话已然能让她从质疑变成无知,这是瞬变,几乎使人措手不及。
“是的,对于自以为是的人来说这就是凌辱。”齐麟,说,“而,凌辱之上还有秒杀。”
“皮子明自知自己心性不良、存有歹念,他也很清楚霆岳一旦圆满,必会心若明镜洞察秋毫。届时,他深藏在心底的杀意必也再难隐藏,所以,除掉霆岳是他唯一的选择。”
沈安若,猛怔道:“夫君是说...皮子明之所以会杀霆岳,也因需要自保?”
齐麟,点头,“人性之复杂,怎能用一个“恶”字概括?恶念从来都不是单纯的一个念头,而是一个开端。”
“产生恶念后,必有善伪之心;在善伪之心的作祟下,人不可能不去想如何自保,从而选择亲手毁掉一切。待妨碍自己的人和事尽毁,那自也无需再伪善下去了。”
“这也便是一些看似良善的人,最终为何会生出杀心的原因。”
沈安若,微声道:“他们需要保持良善的外在去生活,也需要以良善的外在继续示人。良善的一面一旦被捅破,他们就会生存不下去,他们也怕被报复,更怕万劫不复。”
齐麟,回道:“没有人能承受众矢之的下的责难,就算不死也会成为过街老鼠。自古以来,有多少人想要保留下一张虚伪的脸面,他们会为之杀妻弃子,甚至黑白颠倒、指鹿为马。”
“更恐怖的是,这些虚伪的人不止存在于朝廷,还皆隐藏在我们身侧...”
沈安若渐渐睁圆了眸子,难以置信道:“就隐藏在你我身侧?”
“是的。”齐麟已站起,也已用戟指指向了麦田中的百姓,尽管他不想这样做,尽管他不想让沈安若沾染污秽,但,他还是抬起了手指,“你我眼前都是些良善的百姓,他们的良善却也只会在有吃有喝、困陷意识的情况下展现,这也是我为何会叮嘱你不要对前来建造夙城的百姓那般好的原因,至少不能让他们一下子拥有太多...但,眼下之夙城早已违背了我的意愿,前来建造夙城的百姓不但人人有房有田,还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沈安若红了双眼,抢言道:“这难道不该吗?难道,百姓就不配拥有这样的生活吗?在我看来,你我终身所愿不就是想使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吗?”
齐麟,沉声道:“这虽是你我所愿,却也再无退路。”
沈安若歪身站起,眸中似也有了几分怒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麟,缓慢说道:“将金银赠予他们,容易;将房田送给他人,也容易。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有了金银和房田后,就绝不会再将金银和房田当做奋斗的目标,因为这本就是他们现下已拥有的东西,他们只会再生贪念,欲望更胜。”
“还好...他们都付出了辛劳,他们能心安理得地认为全因自己帮忙建造夙城有功,才得到了这些赏赐。若无功无德,突然得之,你又无法给予他们金银和房田以外的恩惠,那日久,他们也必会反叛。”
沈安若一声冷笑,讥诮道:“夫君是说,他们会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拿起锄头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