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黄宗炎却坐得端端正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还没有从刚刚那场豆选之中醒悟过来,顾炎武也没打扰他,笑眯眯的捧着当初红营从赵家搜出来的紫砂茶壶,默默的等待着黄宗炎理清思绪。
过了好一阵,黄宗炎才长出一口气,凝眉抬起头来:“亭林先生,在下还有一事不明,红营消灭了永宁县当地的地主,固然可以在此进行豆选,可是在其他地方呢?这豆选之制看似公平公正,但可供操纵的地方其实是不少的。”
“比如说徽州的一些官绅地主,徽州田少,所以他们在本乡没有多少田地,一般以经商得利,然后再在外省外地购田置土,他们田土都在外省外地,在外头是收租放贷、无恶不作,但在家乡却是一副善人模样,修桥铺路、济养孤寡,为乡亲做了不少好事,若是豆选,这里长甲长恐怕还是得落在他们手里。”
“还有一些官绅,富可敌国,豆选之时撒银子便是了,以银换豆,红营又如何制止?还有一些地方拜香练拳,宗教控制地方,若是豆选,怕是要选出什么神婆道长来了!”
“不错,晦木刚来,就开始站在红营这一边想问题了……”顾炎武开了句玩笑,见黄宗炎尴尬的笑了笑,赞许似的点点头,细细解释道:“这豆选之制刚刚在村寨中施行,还没有完善的制度律条,日后必然还是要修改的,红营这里没有什么万世不移之法,好用就用,不好用便想办法修补替换。”
“晦木你说的这些问题嘛,老夫也跟辅明提过,辅明回了一句话‘百姓的双眼是雪亮的’…….”顾炎武啜了口茶,面上浮现出一丝回忆的神色:“老百姓们知道道理、懂得好坏,他们或许会因为信息不足或被人蛊惑而遭到蒙蔽、走上歪路,但时间一长、信息一多,他们必然会回过味来的。”
“百姓们参与豆选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他们相信他们选出来的人能为他们带来足够的利益,那些官绅地主、神婆香会,他们嘴上说得再好听,给的银钱再多,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吗?到最后他们到底是为百姓谋福,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百姓们看得清清楚楚。”
“而红营要做的,就是切切实实的为百姓们谋福、帮百姓们做事,在红营治下,百姓们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利益,老百姓或许不会领情、以为这一切理所当然,只要是一个好官、是任何一个表面光鲜的政权都能做到,红营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也不一定非要红营不可。”
“咱们就要通过豆选,让百姓们好好看清楚,当今这个世道,只有红营是真真切切的和他们站在一起的,红营或许嘴笨、不会宣扬不会辩经,但却是在真正的做着实事、改善着百姓生活、改造着这个世道。”
“而那些官绅地主、神婆香会嘴上喊着为民做主、与民为善,但当他们和百姓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立马就会变了一副嘴脸,斥责百姓们是‘愚民’,是‘助贼’,是……辅明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洗脑’,会哀嚎自己‘数十年启蒙教化失败’,到时候,百姓们难道还分不清到底谁优谁劣吗?”
“他们不行,外来的蛮夷自然是更不可能了,满清若是不为掠民残民,他们入关来做什么?”顾炎武哈哈一笑:“若是那些官绅地主、神婆香会,乃至于满清或其他入主中原的蛮夷,像红营一样真切的为百姓们的利益做事,那么百姓们选择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到底,红营是为了反剥削、反压迫、反暴政而存在的,若是没有暴政和压迫,红营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确实如此,红营的存在是因为百姓们的需求,百姓不需要了,红营自然也就没有存在必要……”黄宗炎咂巴着嘴:“江南文萃之地,自古便喜好和朝廷作对,文士官绅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