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向高的,学问大了之后都陆续走出了镇子,听说不少都在那京城当了大官,举家搬迁离开了小镇。
志向一般的,也基本在那督造衙门谋了个职位,每月俸禄足以赡养家人,甚至小有盈余。
为此,这位先生颇为受人尊敬,也是因为这个,镇上的大户人家就商量着一起出钱,修建了一条青石路,直通向小镇东边的学塾。
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就出力,小镇上近半数人家,合力给先生造了个学塾。
当然,其实也不算是为了先生,而是为了孩子们,能有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读书。
那片竹林,也是众人合力栽种,听老人说,快要一甲子了。
许多老人劳作一辈子,年轻时候积劳成疾,早早撒手人寰,还没自己种的竹子活得长久。
去的路上,宁远陆续碰见了十几个孩子,岁数不一,大的有八九,小的约莫只有四五岁。
有的小小年纪穿金戴银,从福禄街那边而来,身旁还有下人伺候着,一路护送。
有的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粗布麻衣,跟陈平安那身破烂衣衫差不太多,三月初还是有点冷的,爹娘就给他们穿的严严实实。
没有一件奢华温暖的大衣,就给孩子多裹上几件粗布,不会挨冻就好。
当然,对宁远来说,孩子都是孩子,无关乎穷苦和富贵,一视同仁。
他在半道买了点包子,自己吃了两个,路过几个稚童,询问之后,也没人要他的包子。
最近外乡人横行无忌,大多数人家都早已教导过自家孩子,上学路上不得跟外乡人攀谈,更不要伸手接他们的东西。
宁远没觉得这样不好,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没人吃他的包子,更是好事。
倒是有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天不怕地不怕,伸手管他要了尚有余温的包子。
小男孩吭哧吭哧的吃着,胃口大的很,把宁远手上六个包子吃干抹净。
吃完之后,他还有模有样的朝宁远作揖行礼,告谢之后,背着小书袋狂奔。
再晚点就要误了时辰,到时候哪怕齐先生不打他板子,娘知道了也会教训他。
娘亲怪吓人的,小镇上就没人能骂赢她,他可不敢再惹娘生气。
上次齐先生到他家里喝了杯茶,当天晚上娘亲就给他屁股开了花。
宁远走着,他走的很慢,等他真的来到一片竹林前时,所有的孩子已经上起了课,里头传来一阵清脆齐整的稚嫩嗓音。
来这儿,第一个自然是因为敬重这位教书先生。
这第二呢,宁远也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于他。
他没有直接进去,就站在学塾外的竹林之间,听着里头的稚童一遍遍读书。
旭日东升,越来越高,驱散早晨的最后一丝寒冷。
春日暖阳倾斜向下,平铺在竹林内,又被参差交错的竹叶剪碎,稀稀疏疏的落在他的身上,好似时光的剪影。
少年怔怔出神。
直到有个温和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走了那么远,累不累?”
宁远回过神,看向这位双鬓微霜的中年儒士。
少年笑了笑,扬了扬手上攥着的信件。
“齐先生,有你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