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若能到大都城里去逛逛,那就好了,听说我们家以前也住在城里,有好大的房子,前后都有大花园,家里丫环小厮多得数不过来。可是现在,我们却要躲在这小渔村里,像老鼠一样,见不得光。”那小海连连叹息道。
“你们是为了避祸才躲在这里的?”阿奴看出那德哥挑着鱼筐赶路时,步履矫健,下盘极稳,绝不会是普通渔民。那卓娘见识谈吐文雅不俗,也绝不会是普通庄妇。倒是这小海,完完全全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野小子。
“阿爷说,我们家得罪了仇家,为了躲避仇人追杀,才搬到这避远渔村来的。”
“这里也挺好的。”阿奴淡淡地道。目光幽幽地望着桌上的灯罩里跳动的灯焰。他早厌倦了那些江湖仇怨,那些打打杀杀。
“哪里好了,除了打鱼就是卖鱼,好没意思。”小海连连叹息着。
“你都这么大了,你阿爷不让你上学么?”阿奴问道。
“上什么学?本来村里有个老夫子,但前儿病死了,我们就不用上学了。上学也超级没意思,天天念着那些之乎者也,无聊死了。”小海抱怨着。
阿奴的眼睛却越发亮起来。灯光明灭。夜已深沉,小海打起呼噜来,这孩子累了一天,早困得不行。
阿七的房间在隔壁,不知她睡得可好。
房间并不大,只一床一桌一椅一张木柜,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灯光昏暗。
她躺在那灯光之中,默然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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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眼泪本该在饭桌上就流下来的,看到卓娘一家其乐融融,她便想起那开满桃花的小院,阿爷阿娘和她在小院里围炉煮茶,阿爷讲着书里的故事,阿娘做着女红针线活。阿爷的故事好似那潺潺流水,源源不断,总也讲不完。阿娘总是坐在一旁,笑盈盈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温柔和爱意。而她呢,嘴里吃着桃酥,嘴角都是点心屑子,那模样天真可爱,仿佛世间的忧愁都与她无关。
然而,阿爷的病故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席卷了这个曾经温馨的家。一切都变了,仿佛命运的大手无情地撕裂了美好的画卷。浮世飘摇,这个家在风雨中摇摇欲坠。阿娘再也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伤和思念。她总是坐在灯下,眼神弥漫着迷茫和无助,她的内心早就失去了活着的勇气。
跳下大海的那一刹那,她瞬间就明白了阿娘临死前的心境。一切的一切都不值得留恋了,阿爷便是她的一切,连她都不能挽留住她。
阿绾既然死了,她也杀了叶寒凉为他报了仇。她的心里却毫无大仇得报的快感。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心里只有无尽的悲哀,那拾掇不起的疼痛都化作了碎片。她心已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是连死都那么难。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好,一夜的梦,零零散散,支离破碎。她梦见傅流云跌落山崖,那么高那么深,可比她跳下海底疼多了吧!他这一生锦衣玉食,半点苦都没受过。他一定疼得受不了的。她再次陷入了那可怕的梦境,叶寒凉的身影如幽灵般浮现。他的头发散乱不堪,满身满脸都是血,那双如寒星的眼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和绝望。
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恨意,仿佛要将她吞噬。“我待你并不薄,一颗心皆给了你,你为何如此狠心?”他的脸狰狞无比,怒火中烧。
他继续向前,将她逼迫到悬崖边缘。风吹起他的衣衫,猎猎作响,那迎风呼啸的正是他内心无以排遣的悲愤。她绝望地望着他,眼里尽是绞碎般的疼痛。
“钱塘湖畔的种种,你也全不在意了?你也全忘了吗?你不该忘了我!你不该的!”叶寒凉恶鬼一般地对她咆哮着。
她浑身颤栗,试图说着什么:“我没有忘,我不曾忘,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