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身份就那么不堪——”
不,我不该这样指责左千子。未经她的苦,我有什么资格咄咄逼人。结合她的过去,我想她真正在乎的是那从不得到爱的童年,这些年岁塑造如今的她,她的人格,她的思维,她的性格,她是想通过挽救她的童年打碎现在的自己,釜底抽薪地走出阴霾,重塑人生。
若真如此,我这个气我很难再生下去。
“一直以来都过得不轻松吧。我是一个身体健全的普通人,无法理解身体某个部位或功能被突然夺走的感受,但估计会很伤心、很害怕。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了不起,不过我想你已经听够这种不知是真心还是虚伪的夸赞了,甚至会怀疑自己努力的结果是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源自他人的施舍与同情。所以……”我吃力地坐起来,“你想要一副健康的身体这一点我是能理解的。”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左千子,她“呜”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她此刻流露出的是何种情感,反正都化作泪水黏糊在她的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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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忍着全身的不适继续说,“你想要转生为男性这一点我无法理解。我们应该为自己而活,不应该为他人而活。活在他人的祈愿中,活在他人塑造的模具中,是极其愚蠢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他人的想法,那么,也不应该让他人改变自己的想法。”
我捧起她的脸,顺带把她的眼泪擦掉,忍痛挤出笑容:“而且你变成男生的话会让我很困扰,明明是落落大方的女生,却突然留着胡子,长着喉结,你这是在破坏我心目中对于美女的美好印象。”
左千子的嘴角微微有了笑容:“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很多时候好人总是活得憋屈,而坏人总是活得精彩,我只是希望心地善良的人能活得更好。”
“可是我——”
左千子又咳嗽起来,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咳嗽不断,不过这次更为剧烈,似乎不只是咳嗽那么简单。突然,她呜咽一声,像被异物卡住了喉咙,片刻,只见她口中有黑血吐出。我怔怔地看着这不健康的血色,立马想到这是中毒症状。
没等我反应过来,左千子就已向后踉跄走了几步,浑身发软地倒在了地上。与之同时,一个玻璃瓶子从她的裤子口袋里滚了出来,与瓷砖地面碰撞,发出玻璃特有的清脆响声。看到那熟悉的深棕色瓶子,我惊叫一声,这不就是那瓶我藏在男厕却突然不翼而飞的千草衰吗!难道——
“笨蛋、笨蛋、笨蛋……”我一边在心理骂着,一边忍着全身剧痛爬下餐桌,怎料这副身躯还是辜负了我,刚下到地面,腿就像被人踢了一脚一样,整个人软趴趴地倒了下去,转了几圈,刚好压在左千子身上。
此时左千子已经脸色煞白,嘴唇铁青,气促不止,这是肺部已经纤维化的表现。左千子喝下这瓶农药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先前她之所以能像没事人一样是因为千草衰对人体的破坏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俗称“回光返照”时期,一旦期限到,就会进入痛苦的死亡过程。而喝下千草衰的人从没有能活着的,除非喝的是冒牌货,也就是说,我没有什么能做的。
这种无能为力感让我几近崩溃,我伏在左千子身上痛哭起来,嘴里说道:
“都怪我,是我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