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抬起浑浊的眼,长长的叹了口气:“不许瞎说,阎王爷要收,也先收那些脏心烂肺的,你个小趴菜头,阎王爷可不收。”
小乞丐今年过了年也十岁了,自然知道这只是爷爷安慰他的。
可也不自觉因为这话心中生出了点希冀。
要是阎王爷真把那些脏心烂肺的人收了去,他们是不是也能喘息一口,过上点好日子?
冷风又吹起来了,一张花花绿绿的大字报传单打着旋儿飘到了小乞丐面前。
小乞丐不识字,却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人抓到了是要吃枪子儿的。
他忙把那传单团成一团丢远了,却因为这个动作,刚积攒一点的热乎气儿又没了。
小乞丐吸了吸鼻子,双手都缩回袖管里,缩成一团不动弹了。
天儿越来越冷,彻底暗下去的时候,攒了几天的雪终于落了下来。
鹅毛似的雪片落下,很快就积攒了厚厚一层,两个乞丐受不住冻,猫着腰朝着桥洞子下走。
季府灯火通明,站在石阶上的小少年猛地打了个喷嚏。
季向眠揉了下鼻子,不耐烦嘀咕:“哪个王八蛋在背后骂本小爷。”
他身上穿着一件锦缎的绯色夹棉长袍,肩上披着一条云锦兔毛的披风。
团绒的兔毛围领簇拥在下巴上,显得他一张脸更小了。
金银窝窝里娇养出来的小少爷,即使是要踏上逃亡的路,也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金银细软都搬上了汽车,季向眠踢了踢脚:“干嘛非得走啊,爸爸那么厉害,谁会为难我们啊?”
季母正让下人们小心别弄碎了东西,听见这话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眠眠,这话不许再说了。”
季向眠鼓了鼓脸颊,一张小脸上还是有些不服气。
从前老皇帝在的时候,他爹是足够进宫述职的朝廷要员,现在新政府推翻老皇帝,那他爹也是新政府的拥趸。
就算现在又有人想推翻现在的政府,那爸爸也跟着变风向不就得了?
季向眠垂着眸子在石阶上来回走了两步,有点舍不得自己的院子。
他前几年亲手种下了一棵石榴树,花匠说今年就该结果子了,他还一口都没吃上过呢。
季母叹了口气,看了眼天色,拽了拽他身上的斗篷。
“可仔细着别受了寒,咱们要去的云城,开车也要小半个月,要是受了风,路上可要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