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郢皇不过听信民间流言,未辨真假便将南安王世子流放边城,并非是他太过昏庸,而是,他怕了。
鸾歌再三确认世子并无称帝心愿,正是因为宗亲们掩埋着一个秘密,一个郢皇此生都在努力摆脱的阴影。
若是没有鸾歌将长生带到郢都,按照庞贵妃的行事风格,郢皇膝下恐怕并无一位能够承继大业之人。
那时,南安王世子想是不得不终生困于郢王宫了。
这个道理,王妃最是明白,所以才愿意忍受骨肉分离之痛,将世子送往边城。
一时的苦痛,换日后长久的安稳,如何不能算作一桩划算的买卖呢?
回郢都的路上,南安王世子与庞宜琬的兴致皆不算高,两辆马车并一辆老牛车,原就不算近的距离,更是被拖延得无限长。
当初随鸾歌一同离开的小厮,如今在军中也算混的有些起色,她便让他自由选择,结果自然是留在了边城。
于是给老牛割草的任务,便落在了鸾歌自己身上。
倒也不是南安王世子没有给它安排专门伺候的牛夫,只是老牛眼界太高,看不上。
老牛也活了有十年了,走过大半个郢国,跨过深山,陷过泥沼,踏过恶匪,顶过敌军,倒也不枉此生。
对于离别,人总是有预感的。
鸾歌与老牛如此,南安王世子与庞宜琬亦是如此。
“世间相爱而不能相守者众,你是其中之一,亦可以选择不成为其中之一。”
身体上长久的孱弱,给世子带来的是情感上的怯懦。
他大概有些错估了自己身份的尊贵,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庞宜琬。
而战争的残酷亦是磨灭了庞宜琬心中原本的天真。
她过去张扬跋扈,是因为她不曾见识过庞家如履薄冰的现状。
而如今,她越来越向着鸾歌初见时的庞贵妃靠拢了。
与世子的马车一同抵达郢都的,还有今冬的第一场雪。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怀抱着某种隐秘的心思,庞宜琬提议他们弃车游行。
“这么多年没有回来,郢都的变化想来应是很大,不如我们下来走走吧?”
只可惜,她想拉鸾歌做筏子的心思注定是要落空了。
“阿姐,你回来了。”
两辆横在城门外的马车,如同门神分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