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和李渊,李世民亦击打案几,应声而和。
吟唱多时,见李渊仍是沉浸在追念窦氏的哀思中,不可自拔,李世民顿下歌声,劝慰他说道:“阿哥,母亲去世已久,儿子知阿哥,一直思念阿母,阿母九泉之下,知阿哥之深情,必当快慰,然为阿哥身体着想,儿子敢进孝言,尚望阿哥不要过度哀伤,千万不要坏了身体!”
“哥”之此字,现还意思未有明确,既可称兄,也可称父。
比之“阿耶”,称父为“阿哥”,或父自称“阿哥”,好像是更为亲近一些。
李渊也停下了歌声,擦着眼泪,说道:“阿奴!你是不知啊!我又想起了你阿母的一件事。就在你阿母去世前,我时为扶风太守,有骏马数匹,你阿母那会儿就劝我,圣上好鹰爱马,不如以此进御,断然不可久留,否则,为圣上所知,必为身累。我可惜这几匹马,不肯听从你阿母的良言,末了圣上听说了我有骏马而不进奉,果然是因此谴责了我!
“你阿母去世后,我追思她的良言,乃数以鹰犬进献,俄而得圣上擢拜,迁为将军。阿奴!汝母之贤明,远胜於我,远胜於我啊!我若是早听汝母之言,将军之位,我早居之!太原留守,我也可能早就得任。我之如此贤妻,你之如此贤母,却竟早逝,痛乎哉!痛乎哉!”
再三哀叹。
李世民说道:“阿哥,阿母已逝,儿子亦常追思阿母,前两天梦中,儿子还又梦到了阿母。然今再做多说,也已是无用。唯阿哥适言,今得授太原留守,是天赐良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儿子却敢愿闻阿哥细说此话之意?天赐良机,阿哥,是何之意?”
然而不料,李世民将话头拽回到最开始的那句醉言之后,这时已经酒醒了不少的李渊,只当是未有听到李世民之此问!
他挥着衣袖,令李世民将自己扶起,只说道:“醉矣!倦矣!”叫李世民扶自己去后宅休息。
李世民扶他,去到后宅,伺候他在床上躺下,待再追问,闻得鼾声已起。
看时,李渊已是睡着了。
是真睡着了?抑或假睡着了?
李世民盯着他的脸孔,瞧了好一会儿,不见他睁眼,鼾声不断,没的办法,只好退出。
自那天以后,李世民找了几个时机,多次追问李渊“天赐良机”何意,而每次李渊都是不做回答。李世民委实是摸不准李渊的心思了。倏忽数月已过,这日花开风暖,他临楼远眺,太原和洛阳一般,亦是位处盆地之间,眺望北方,群山青翠,巍峨绵延,望之无垠的蓝天映衬中,脚下的这座太原城,雄浑厚重,望得见城头上旌旗招展,金戈之气,冲霄而起!
“朝廷无道,海内大乱,此英雄志士建功立业之时也!太原重镇,北可招戎狄,南瞰中原,东则卷取山东,西可长驱而入关中!有王者之气。今阿哥得掌太原,确乎天赐之机!却自醉后言罢,阿哥一再回避我之追问,到底阿哥而今是何心意?李密兴於荥阳,杜伏威诸辈横行江淮,群雄已起,我家若是再迟迟不动,先机必失,追悔何及!”十七岁的李世民心急如焚。
去年到马邑,协助李渊击退了来犯的突厥后,随着隋室局面的日渐恶化,南北群雄的争相竞起,李世民已是起了应势举兵的心念,但他毕竟年轻,若无李渊的允可,举兵的事,只靠他,肯定是做不成的。而李渊会是什么意思?造反是举族冒险的要命事,李世民故也不敢轻易地问他。好不容易,听到了李渊醉后的吐露心声,可随即,李渊对此又是默不表态。
李世民现在,只觉得他自己就像是一头乳虎,却被圈在了笼中,就像是一条飞龙,却被困在了浅滩,满腔的雄心壮志,而却是有心无力,空看着时机渐逝,什么事也做不成!
“且罢,我先再去寻刘君,问问他可有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