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军看着动摇的王成风，决定再次添上一把柴，彻底击垮他。然后他慢悠悠地说出了几个人名，王成风的脸色彻底变了。

“马奇路，李伟国、刘月云、张梅丽。”李顺军的不徐不缓，审讯室的安静，就像一个黑洞里升起了旋涡，恐惧却逃不掉地无奈。

王成风忽然说了句“给我一根烟吧。”

“审讯室不许抽烟。”小赵正声回道。

李顺军摆摆手，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来一包烟，再次回归老大哥状态。“我的烟一般，但是我抽习惯了，你试试。”

王成风伸手接过烟，狠狠地抽了大半根，把烟都咽了下去，终于缓缓说了起来，“我十四岁就出来闯荡了。我奶奶爷爷。姥姥姥爷过世的早，十四岁那年，爸爸妈妈出车祸都死了以后，我家也就散了，就我一个人了。只有一个人住在一个房子里，客厅有着我爸爸妈妈的照片，全家福。我哭啊，闹啊，折腾啊，他们就是没回音，连个梦也不托给我。我越来越不想上学，就自己辍学了。我就在外面闹腾，累了就回家睡觉。那个房子对我来说就是个睡觉的地方。谁他么让爱我的人都走了呢？凭什么肇事司机可以完全没事？”他冲动地说了出来，又猛吸几口烟，似乎命运的苦难必须通过一定的形式才能释放。

“那时候，我还是个只有冲劲儿的傻小子，摸爬滚打吃了不少亏，明的暗的，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大哥，大家都叫他老兜，因为你做什么事他都能替你兜下来。老兜待我很好。他有时候特别像我爸，教给了我不少东西。我的饭店其实原来也是他的，他因为替人家扛事，被打死了。我去收的尸，这是我第七次参加葬礼了。我命里所有珍贵的东西都被夺走了，好像谁爱我谁倒霉似的。老兜走之前和我说过，好好生活，别再吊儿郎当了，像他一样到这么大岁数没什么生活，其实挺没劲的。我当时想好了，等他回来我就叫他爸，跟他一起生活，可是他走了，我都没来得及见到他最后一面。那帮人一共五个，我见过，没人受到惩罚，后来，我就替老兜都杀了。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在酒里下了药，所有的酒。我知道他们肯定回来店里胡闹，还要能抢的都抢走，所以店里吃的喝的我都注射了安眠药和无味的曲名素，喝了不死也会昏迷。果然，那天他们一下子来了九个人，打完砸完，就把店里的酒和肉都抢走了。我远远地跟着他们，看到了他们的老窝，一个自行车棚的管理室。我远远地的猫着，就等他们开动，结果他们刚进去开始吃，那个自行车棚不知道哪里短路，忽然起火了。他们几个人出来救火，可是，火势蔓延很快，我慌着跑了出来。他们被火势包围了，烧死了，那是我第一次想杀人，结果没杀成。我看着他们被烧死，119来的时候，已经没救了，那里的路段窄，消防车过了好久才过来。我看着他们挣扎，心里非常痛快。这就是报应。”

李顺军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他。又拿出来一支烟，点燃递给了他。

王成风接过去，继续说着“自从那之后，我就不再混了。我开始经营饭店，渐渐地饭店越做越好了。那伙人死了之后，周边团伙都知道了我，以为是我干的，对我恭恭敬敬的。我看对饭店生意没危害，也没在意，但很少掺和这类事情了。直到六年前，刘月云来到了我的饭店。她是我小学的语文老师。我看到她的时候，其实很亲切，因为童年的事情，其实我一点没忘。但是她来的那天明显有事情，和我东聊西扯了半天之后，开始和我攀旧情。我也算是闯荡出来的，所以看出来了猫腻。我把她带到了厨房旁边的小仓库，开始问来意。她问我想不想一起做点生意，借我的车和仓库，偶尔存个货，出个货，四六分。不过她的第一个货是个小男孩。我其实一点不想干，因为这个小男孩让我觉得像我小时候。我本想假意应承下来，把小男孩救下来，可是出了意外。小男孩在仓库里跑了，我追着出去本想放了他，可是他出去之后对着一个路人说是我绑架了他。我刚要去解释，那路人好像害怕我，甩开小男孩的手跑了。我很愤怒，像小时候的自己，很无助。然后我怒上心头，抄起路边的石头，把他拖到旁边的野地里，砸了他的脑袋，下手没注意，他差点就死了。那是我第一次失控，没有传说中的手抖，就是像发泄一样，很舒服。那天，我把背回去，用了点消炎药和碘伏简单处理了下，可能是年纪小恢复力强，没两天他就好了，连疤也没有。后来我也放松了，小男孩我放走了，他并不相信我又害怕我，我就给他灌了点安眠药放到了学校门口。结果，第二天听说，有个孩子被人抱走了，好像还是被卖了。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命这个东西不得不信，命里有劫数，化不了。这小男孩不就是个例子吗？”王成风似乎陷入了回忆，有些痴痴迷迷。

李顺军再次出声干预，“刘月云没问你要孩子吗？”

“没有，似乎她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我一直在猜测小男孩就是被他卖了。”

“你继续说。”李顺军再次示意，又递给他一根烟，还有一杯温水。王成风已经完全陷入情绪，语气依旧平缓。

“第二次她来，什么也没做。静静地做着问我生活怎么样，之前是她考虑不周，没考虑到我的心情，她说了很多，都是说人生曲折，人得经历点波折才能长大。遇到的一切事都是有定数的，包括那个小男孩。即使我放了他，他还是被卖了。这就是定数。她说了很多，也让我开始坚信，人的一切遭遇，就是冥冥注定，我所做的，只是命运的助手。从那之后，我开始帮忙经手她带来的所有人。”

李顺军气的握紧了拳头。“你知道不知道，她是胡说八道。从来没有人能把犯罪说的这么鬼扯，还命运。她在骗你，给你洗脑啊。”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可是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之前一直以为她是对的，我有时候在他身上看到了妈妈的模样。后来才发现，她经常可以很自然而然的说谎，甚至是脱口而出的谎言，好像那本就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