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益风脸色微变:“大人,难道有些人依旧不愿安宁?”
贺晨眼中冒着寒意:“益风兄,财帛动人心,总有那么一些人想着官衙离他们很远,心怀侥幸!此次工房下辖的印书坊已将官衙颁发政令、刑律印制成书,共计六万册,届时一众将士前往十八县之时,每县送去三千册,按照之前我们商议行事,务必要让每一个庄镇及村落都持有五到十五册,基于很多百姓不识字,我们的将士在监管监查之余,要求将政令及刑律让百姓周知,只有百姓对政令及刑律都有了大致了解之后,才便于各县政务施展。”
“大人,此次我军如此强力介入地方政务,是否会招致各县官衙反对?”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永丰府合并庆丰和长平两府,官吏衙差本就等同于新设,偌大永丰府,若不以军力强势介入政务,帮着官衙尽早维系稳定,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一旦让其冒头,又要耗费我们多少时间和精力来整治?”
沐益风笑着点头:“好,末将依命行事即可,哪日要是陛下下旨斥责,末将可背不起。”
贺晨笑着摇头:“益风兄但请放心便是,后果我一肩承担。”
沐益风扭头看向淅淅沥沥的雨幕:“大人,望北川那边虽说目下在建军堡、峰火台、了哨塔,但姜桓手底下的人是不是少了些?末将看他一天忙得吃饭喝水都匆忙得紧。”
“权力给他了,既然是我的封地,人员任用上,他有自决之权。那些穷凶极恶之徒都在将士严管之下劳作,余下的人当中,不论官吏还是富人子弟,有用之人可是不少。“
沐益风听了连连点头:“末将明白了!看来望北川那边,我们还得加些人手过去才行。”
贺晨脸上泛起一抹疲惫:“益风兄,其实大族富绅兼并土地延续千年,根深蒂固!这一点我自是深知,更何况我贺家名下不也有着近万亩田地,区别只在于我贺家切实是从县衙买了荒地,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垦荒耕作,且对于租种贺家田地的庄户,要好上不少罢了!这一切,得益于我的父母为人谨小慎微,目光长远。”
沐益风不由连连点头,关于贺晨对于自家的叙述,沐益风很是认同,这不单只是出于沐益风跟贺晨一家都熟识的缘故,更缘于贺家田庄中的庄户发自内心对贺家的敬重!
“大人,可惜的是,放眼南州全府,像大人一家这般和善的人家可谓是凤毛麟角!太多的人人心不足,贪婪无度!各种下作手段层出不穷,其中又与当地恶霸,甚至官吏衙差相勾结之下,使得百姓敢怒不敢言!大多百姓未被逼迫到走投无路,都选择了忍气吞声。”
“益风兄所言甚是!这也是我让工房印刷政令及刑律之关键所在。百姓们都听明白了永丰储一应政令及刑律,加之县衙官吏及衙差有所作为之下,情势能够得以缓解不少。接下来的大春收割,时机刚好!不论是地方的大族、富绅又或是乡里富户,乃至于官吏衙差及亲属,今年大春收割之际,将要凸显的本来面目及矛盾,十之八九都将水落石出!我们安插在十八县暗探,陛下亲率的暗鹰,各县的监察官吏及县衙当中清正的官吏衙差,再加上益风兄率领四千五百将士,这样的一张大网撒下去,不论是大鱼小虾,还是乌龟王八,该抓的都把他们抓起来!永丰府方方面面的整修建造所需银钱米粮的缺口可不小。”
“大人,如此这般大动刀兵,会不会招致这些人相互串连之下兴风作浪?一旦发生动乱,纵是陛下和朝中重臣想要力保大人,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益风兄之顾虑,我都有想过。陛下之所以让益风兄给我保驾护航,难道不是明示?永丰府从吏治到民间,糜烂至此,若不下重手整治,反倒想着徐徐图之,陛下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百姓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敌国也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我们到北地,一眨眼近七个月,百姓遭受欺压、凌辱,摆到案头来的以堆积如山来形容也不为过,摆到我们案头的案件,于整个永丰府而言,十之一二罢了!这三四个月以来,我们颁发的政令及民刑各类案件逐步得到实施和具结,百姓对官衙已然有了不少信任和依赖,我们趁热打铁,只要有民心在,再大的世家大族,在罪证确凿,在官衙官军双重威压之下,若有人胆敢反抗,那足以证明一点,那便是自取灭亡!换句话说,这样的祸害,再不举刀斩之,与养虎为患有何区别?长平城和永平城的世家大族,最短的都有了上百年的积累,不得不说其底蕴之深厚!这份底蕴来源于哪里?来源于内心对皇族、朝堂、官衙的敬畏!来源于经书耕读传家!个别的败家子终是少数,回想我们一路走来,哪怕利用他们身上各种污名罪行威压于他们,他们哪家不是极为明智之下选择低头和隐忍?归根究底,我们背靠着国家和律法!我们公正严明!我们有人心!”
“好,大人思虑周全,既然审时度势之下有了决断,末将依从大人所命行事!”
贺晨目光平静,注视着沐益风:“益风兄,这一次,若是我选择错了,我们不会后悔我们的所作所为!北岭府、永丰府与北洪、北宇交界,本就错综复杂!官吏衙差、大族富绅、恶霸恶徒若再极尽欺压百姓,一旦发生灾荒,只要有百姓走投无路之下铤而走险,其后果足以毁天灭地!足以让天地变色!足以让这世间形同炼狱!永丰府也好,北岭府也罢,不论是任何一地,一旦走到那一步,我们将是千古罪人!将会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