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样,他反而畏惧那个答案,而期待着不同的可能。
“它就是所有碱基生物与碱基生物的后代所苦苦寻找的东西。”
她对牵牛说:
“也就是,第三类生物。”
牵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皮肤因此而皱紧,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前整个洒满繁星的灰暗天空中,那细小的不可见的环好像已经开始断裂了。它在不可能有底的空间中挣扎,它已经变成了入射视界上的一幅画。
在克里希那派的语境中,他们把生物称为一种在不停自我复制的物质。然而转化物质自我复制只不过是物质结构的自发扩张中的一种,而不是其全部。
碱基的生物占据了自我复制结构这一扩张的形式。
他们自然就会想象其他扩张的形式。
然而宇宙中存在的扩张现象迄今仍有谜团。暗物质与暗能量的越变越多就是一个只存在扩张现象,却暂时还不存在解释的事实。
“知道这点也没什么不好。固然对于定形世界与不定形世界现在的局势而言,知晓一个第三世界的存在,或许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影响。”
水蓼继续说道:
“然而从另一方面,我们现在也已经达到了一个转折点。这个转折点很可能会决定定形世界与不定形世界究竟谁会成为银河的主流。届时,我们利用的资源会扩张到史无前有的程度,从时空到空间,从宏观到微观,从过去到未来,那些不发光也不反射光的世界,我们注定会与之接触。宇宙中存在的其他生物也必然会向我们宣布他们的意志。”
“这件事情,你碰到了所以我告诉你。但别的没碰见的人格,你也不必告诉他们。若是有些人格碰见了,你就自行决断要不要说清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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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
水蓼点了点头,松开了触摸牵牛的须,于是记忆世界重新变化,没有下落的感觉,但像是在坠入视界。黑暗的夜空在忽然之间消失。接着,液态的太阳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积木狗跑在前头,李明都正追在身后。
导师在身边流淌,而亮色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不该存在的虹色纹理。
记忆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重叠在一个视觉里,几乎无法区分。
水蓼柔和地说道:
“就在这里吧,时间过得更慢一点。讲讲你的第三件错事吧。”
约莫有半分钟,牵牛迟迟没有开口。水蓼没有催促他。但是他自己的责任感压垮了他的犹豫,不能继续浪费别人的时间了,必须得说点什么了。
于是牵牛开口了:
“我不该情绪化地、宣泄自己的感情。”
“宣泄……是什么意思?你在任务中被感情冲动打倒了,你依照感情,而不是理性而在行事吗?”
“是的。”
“原来如此,你是因为什么而起的感情冲动?”
水蓼提出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问。
牵牛回答得却艰难。
“……他。”
“他,他是谁?”
水蓼直视着牵牛,但牵牛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就是那个人,导师知道是谁。”
“有外号吗?”
“我……我不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那你怎么证明你做错了这件事情?”
“典范!”
牵牛声音颤抖地大叫,却只露出他的胆怯。
水蓼分明从中听到了恳求,不再追问了。只是接下来,她抬起了自己硬质的触须站起身来,目光锐利地瞧着牵牛,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堵小山。
晚期不定型类的身躯庞大,牵牛在她的面前,就像一块小石头。导师的河流在她们的身旁闪烁着荧光,好像是在静静地向前流淌着。
圆盆的外沿是蜂巢,蜂巢往下就算是内部,是极开阔的空间。在牵牛的后头,还有其他的不定型在等待。他们的蜂巢已经一一就位,在天花板到地面形成了一条不同色彩的弧线。落在地上的红色不耐烦地闪烁了一下。
“既然你说是错误,那就是吧。”
水蓼更前进了一步,低头,正面看着在地上盘作一团的牵牛:
“但这下,三个错误就变成四个错误了,好在这些错误都不算严重的事情。”
她的身体遮挡住了牵牛的阳光,牵牛一声不吭地观察着她身上的肌肤,上面所有的纹理都清晰可见,干净得一尘不染,但已经像是完全干瘪了。
她毫不在意地说道:
“谈谈接下来对你的安排罢。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牵牛像是走神了。
水蓼又叫了他一声。他突然抖擞了一下身子,怔怔地看向水蓼,精神逐渐集中起来。他说: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
“我们是不是快输了?”
光辉万丈的典范忽然不作声了。
沉默是最好的一个回答。
“我知道,我的问题非常唐突,如果我散布这个消息,散布情绪,我犯的就是重罪。”牵牛说,“但是数千年前,我前往哨站的时候,发现仙女系的星流出现了大量的坏点。那意味着,不定形的世界已经采取了自我毁灭的手段……防止恒星、行星、工事及剩下的一切被定形世界接收。填冥的打击,我们完全无法应对。不定型从上到下、所有谱系的资料完全掌握于人类的手里,以致于我们必须要做出前线和中线的隔离。否则不定型和导师的存在将名存实亡。我们安插在定形中的旗子也越来越少,反倒是定形对我们的动向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