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原以为,只要蛰居在这深府大院之中,便能避开外界的血雨腥风,从而将自己和那些破事摘得一干二净。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面对眼前这个难缠的人,她只觉满心疲惫,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一点点抽离。

这日,她轻启房门,抬眼望去,只见那院中蔷薇之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手持水壶,慢条斯理地给蔷薇浇水。

他的动作那般熟稔,仿佛这院子、这蔷薇,乃至这一方天地,都与他相融已久。

长夏望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酸涩之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曾经,她为了忘却与这个相似的人,拼了命地让自己忙碌起来,试图用各种琐事将内心填满,好让那如影随形的思念无处遁形。

她熬过了无数个漫漫长夜,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释怀,可以彻底放下的时候,命运却跟她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老天将这个她心心念念又拼命想要忘却的人,再次送到了她的身边,近在咫尺,让她避无可避,逃也无处可逃。

她静静地伫立在那镂空墙洞之下,透过雕花的缝隙,凝望着墙外的人影。

那一刻,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想要不顾一切地沉沦其中,沉溺在这份久违的熟悉与眷恋里。

可理智却又一次次将她拉回现实,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若是真的重蹈覆辙,那当初那些决绝的狠话,那些斩钉截铁的决定,又算什么呢?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如今已然大步向前,自己又何苦一直困在原地,执着于过去呢?

更何况,长夏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对自己的那份感情,并非纯粹的男女之爱,不过是因着当年自己舍命相救,他心中所残留的报恩之意,是那份遗憾与想要补偿的心理作祟罢了。

她长夏,堂堂正正,绝不稀罕这样的感情。

长夏在那镂空墙洞下,内心天人交战了半晌,终是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却又带着几分踌躇的步子走了出去。

“元君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竟天天来本王院中赏花浇水?若元君喜欢花草,本王大可以派人将这院里的花草搬到您的院中。”长夏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上位者独有的疏离与矜贵。

盛槐闻声,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抹温润的浅笑。

待看清来人是长夏时,那原本眼底深处暗藏的冷暗之色,竟如春日里消融的冰雪,缓缓荡漾开来,取而代之的是如春风般的柔情,在他的眼底弥漫,仿佛世间万物都在这柔情中失了颜色。

“王爷,我的确很喜欢王爷的这些花,看得出来,这些花被王爷打理得极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如潺潺流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维。

“这些不是本王的花。”

长夏毫不犹豫地开口否认,语气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她微微仰头,眼神清冷地看向盛槐,仿佛在警告他,莫要随意揣测自己的心思。

盛槐闻言,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轻轻挑眉问道:“噢?可是我听府中的下人说,这些花可是王爷的宝贝呢。”

他的语气之中,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然而,长夏却没听出他语气之中掩藏着的得意,而是听出来他话语中的试探之意。

“元君很喜欢探听本王的私事?”长夏的声音愈发冰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紧紧盯着盛槐,仿佛要将他看穿。

盛槐却只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一派坦然,说道:“并非探听,不过是想更加了解王爷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向前倾身,那姿态看似恭敬,却又隐隐带着几分压迫之感。

长夏抬眼,直直地看向眼前这张与槐序极其相似的脸。

一瞬间,心中竟涌起一种极为恶劣的想法。

若是将这样一个与槐序如此相像的人养在自己身边,或许自己便能借着他,稍稍排遣那些日日夜夜萦绕在心头、如影随形的对槐序的思念。

这样的念头一旦在心底产生,便如一颗顽强的种子,迅速萌芽,且以惊人的速度生长,最终如同那难以戒除的恶劣瘾症一般,在她的心底深深地扎下了根,仿佛要长成参天大树,将她的理智与清醒彻底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