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一扇没安玻璃的小窄窗户前,往外一看,星光下是一片黑暗深邃、枝叶虬结的树林:“这肯定是罗伯特常说的那片林子了,看上去真是十分凶险的!要按他们说的,还差口钟呢?”
“有钟啊!”站在他近旁的一位太太发了话。她裙衣的色彩有如风雨暗影,项链串起的是毁掉的誓言和留下的遗憾。史蒂芬听这位太太答了他的话,颇是吃了一惊,因为他敢肯定自己刚刚并未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这里确实有口钟,”她对史蒂芬说,“挂在一座高塔的顶上。”
她冲史蒂芬微笑着,敬慕的神情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史蒂芬出于礼貌,总得找些话说。
“今天到场的宾客着实高雅,夫人。众多俊美、优雅的人士济济一堂,这种场面我何曾见识过啊。他们个个青春洋溢,我感到很惊讶,这里竟然没有一位年龄稍大些的客人。难道这些先生小姐们就不带着他们的父母、姑舅吗?”
“您这话真怪!”她笑着说,“丧冀府的主人怎么会请那些又老又丑的家伙参加舞会呢?有谁爱看他们呢?再说,我们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年轻了。我们最后一次见爹娘时,英格兰的土地上除了密林、荒野,别无他物。等等,快看,坡夫人到啦!”
史蒂芬在舞池中的宾客中发现了坡夫人的身影。她身穿蓝色的天鹅绒裙衣,正由白毛先生牵着,走向领舞的位置。
这时,那位一身风雨暗影的太太问史蒂芬愿不愿意跟她跳一曲。
“荣幸之至。”史蒂芬说。
别的小姐太太们发现他跳得好,于是他请谁当舞伴,人家都愿意。和一身风雨暗影的太太跳完,他又和一位年轻小姐跳。这位小姐没长头发,闪闪发亮的甲虫拼起一副假发,在她头顶蠕蠕爬动。接下来第三位舞伴,每当史蒂芬的手抚过她的裙衣,她就会忿忿抱怨,说手一碰,她的裙衣就唱不出声了。史蒂芬低头一看,发现她的裙衣上生着一层小小的嘴巴,它们一张一合,唱着曲调高而古怪的歌。
在场的宾客基本都按规矩,每两首曲子就更换舞伴。而史蒂芬发现,白毛先生却拉着坡夫人跳了整整一晚,几乎没跟别的客人讲话。不过,他并没有忽略史蒂芬。二人偶尔四目相对,白毛先生便冲他把头一点、微微一笑,一系列的表情意在说明:即便舞会乐趣万种,唯有史蒂芬光临,他才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