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贵妃处歇了一夜,第二日觉得自己本来说好了要去如懿那儿却食言,于是为着补偿又去了如懿处。第三日皇帝又到长春宫与容音一同用晚膳。
看着桌上的竹卷小馒头,燕窝扒鸡,酒烧鸭锅子等佳肴,皇帝总算舒了一口气。
他夹了一筷子鸡肉丢到口中,嚼了两下吞了,感叹道:“还是皇后这儿吃得舒心!前日去贵妃处,贵妃老是念叨着想抚养永璜,吃顿饭也不清净。昨儿去娴妃那儿,又是净吃野菜了!”
容音看他大快朵颐乃至有些狼吞虎咽的样子,无语了一阵。
不过,贵妃想抚养永璜?这会是灾厄的征兆吗?
容音道:“许是娴妃妹妹在江南生活过,口味与北地不同。皇上爱吃什么,提前吩咐茶膳房送,或是让各宫的小厨房做就是了,不喜欢吃的就少进些。倒是贵妃妹妹,怎么突然想着抚养永璜呢?”
皇帝叹了一声:“娴妃特特地让娘家人去城外挖了新鲜的野菜,还有鲜花入菜,朕本来喜欢她这些巧妙心思,可吃到最后,不是味道淡就是甜腻,不过标新立异,实在不合口味。至于贵妃,”他顿了一下才说:“贵妃自己身子不好,永璜正是闹腾的年纪,贵妃怎么能受得住?”
更重要的是,若是贵妃有了长子傍身,会不会让高家势力更加膨胀?
可他转念一想,皇后与永璜生母哲妃纵然出身不同支系,却都姓富察,若一直放任永璜与皇后亲近,会不会导致沙济富察氏掌控长子永璜和嫡子永琏,让他们更加壮大?
他一时难以决断,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永璜的事还是从长计议吧。朕倒是想起件趣事,娴妃宫里有个叫阿箬的宫女,倒是快人快语,说说笑笑的,上菜时还把每道菜的意头都说了出来,连一道蜂蜜藕粉都能说出佳偶天成,蜜里调油的说法,把她主子的心思倒说得活灵活现。”
容音应道:“阿箬是娴妃妹妹的陪嫁,从潜邸就伺候的老人,是不错的。”
皇帝道:“皇后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高斌昨天上折子,说新任的淮阴知县索绰伦桂铎颇有政绩,更是将河堤修得固若金汤,高斌已经着人勘验过,即便今年江南春夏多雨,也可免百姓水患之苦。你道这淮阴知县是谁?”
容音低眉道:“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自然不知。无论是何人,为官实心办事,是百姓之福。”
皇帝道:“朕也是昨天与娴妃谈及此事,说到要给桂铎升官,那阿箬突然就跪下谢恩,朕这才知道,桂铎就是阿箬的阿玛。桂铎在外面为朕办事,阿箬在宫中为娴妃办事,这可不是巧了么?”
他本来是当桩趣事说给皇后听,不想皇后听了却是面色一凝,似是斟酌了一番才缓缓道:“若是如此,臣妾看阿箬平时也是尽心侍奉娴妃的,是否赏个什么恩典下去?”
皇帝没反应过来,自顾自道:“娴妃的意思,是替阿箬许一个好人家,不过朕还是觉得,阿箬有没有这个造化,还得看她自己。”
容音问道:“皇上面前,臣妾就不拐弯抹角了,皇上这么说,是否有纳阿箬入宫的意思?”
皇帝被说中心中一丝隐秘欲望,有些尴尬地说:“这……朕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阿箬也是娴妃的人……”
容音正色道:“臣妾斗胆劝皇上,若是皇上真有此意,或是册封,或是指为学规矩女子,尽早过了明路,于皇上和她都是好事;若皇上只是想为阿箬许个好人家,臣妾以为,此事也宜早不宜迟,须尽早给个准信,最好是,能放阿箬提前出宫,尽早有个归宿。”
皇帝没想到皇后突然如此认真,不禁也坐直了身子,问道:“阿箬是娴妃陪嫁,皇后何出此言?”
容音道:“正因为阿箬是娴妃妹妹的陪嫁,所以更该全了她们的情谊。阿箬如今的身份,若不在宫中,也是个四品官家的小姐,在外面那是有丫鬟嬷嬷伺候的,若是此时选秀,这样身份做个秀女也够资格了;
偏偏她已经做了娴妃家下女子,纵然在宫中大宫女比民间富家小姐体面许多,也是伺候人的,若是因为其中落差,心中生了怨恨,失了勤谨,对谁都不是好事。”
皇上迟疑道:“阿箬伺候娴妃日久,主仆情深,想来不会吧。”
容音心中叹了口气,作为一个亲身经历过,又在流转办把整个延禧世界的剧情看完的人,她太明白其中利害了:“皇上,世上之事,最遗憾的莫过于‘本可以’三个字。阿箬曾经在乌拉那拉家为仆,如今论起家世,阿箬却并不差着什么,看着一个人养尊处优,自己明明家世身份不差什么,本可以过和那个人一样的日子,却还要给她为奴为婢多年,再深的主仆情也会变的。”
皇帝凝神细思,觉得确实有理,又想到贵妃的阿玛举荐了娴妃宫女的阿玛,而贵妃与娴妃一向不睦,若不尽早处置,只怕的确要生变。
想到此节,皇帝便说:“皇后说得有理。朕会早日决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