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时抬眼,“谷婶子来了没?”
“谷婶子今天还没来,听说家里张叔也不太好。”孙大嫂说起来就有些唏嘘,一家子三口人,丈夫和闺女都躺在床上吃药养身体,只有谷婶子一个人两头跑,劳心劳力,这几天她看着都觉得谷婶子是越发憔悴了。
“张姑娘这几天身体如何了?”祝春时放下针线,因今日不打算出门她身上穿了件八成新的家常衣裳,这会儿倒也不用换,说话间就起身和孙大嫂往后面去。
院子不大,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祝春时在张秀秀的门外廊下站了会儿,孙大嫂进去说话,片刻后就出来迎她进去。
张秀秀养了好几日的身体,看起来比那日野云巷中好了许多,目前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不过时间不长,大夫也只说每日走动半刻钟就好。
“夫人。”张秀秀靠着腰枕坐在床上,见着祝春时进来,她掀开身上的薄被,强撑着起身欲行礼。
祝春时上前扶了一把,“你身体还没好全,快坐好,这些礼数规矩都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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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秀看了看人面色,并没有装出来的那股虚伪,便知道这是祝春时的真心话,她想了想不再坚持,回身坐在床上。
祝春时也就顺势坐在床沿,“听孙大嫂说,张姑娘想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张秀秀苍白虚弱的脸上露出笑来,“得蒙夫人相救,又在县衙住了这些日子,还没来得及和夫人道声谢,听我娘说,家中能够维持下去,也是因为夫人出手相助。”
她爹的情况她自己清楚,因为被庄昌杰强掳,她爹当时也被衙役毒打了一顿,过后险些没救回来,但即使后面好转些许,每日里也得吃药补身,半点疏漏都不行。
她娘为她快哭瞎了一只眼,又为照顾父亲每日奔波劳碌,整个人苍老瘦弱得不成样子,若非是遇见了俞大人和祝夫人,只怕她们一家早就一起共赴黄泉了。
“这些都不要紧,你目前最紧要的是养好身体,你爹娘还等着和你团聚呢。”祝春时柔声安慰。
“我这副样子,回去了只怕也是让爹娘蒙羞。”张秀秀苦笑,“在庄家的那些日子,我原本就没想活了,活下去也不过是让人耻笑,倒不如一了百了,说出去名声还好听些。”
祝春时抿唇,“这是什么话,你爹娘唯有你一女,若是你真没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他们还能活下去吗?”
“若非如此,我在病榻上的这些日子也是熬不过来的。”张秀秀说着就红了眼眶,“姓庄的爱打人,自我被抢进去后,没有一日是好过的,稍有不如意就是毒打,他又怕自己的毛病让人知晓,根本不敢请大夫上门,都是任由自生自灭。”
祝春时听得心头火起,“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最后还是唐太太看我可怜,瞒着他叫了大夫来,对外也只说是我心里过不去寻死觅活。”张秀秀惨然一笑,“夫人 ,庄家于我,犹如地狱,又失了清白,哪里有脸继续苟活于世呢!”
“那是庄昌杰做的孽,你是无辜受到伤害的人,他都每日里求饶想要苟活,你又怎么不能活下去?”祝春时心里气愤,说话也不免带了分火气。
张秀秀低着头垂泪,“即便苟活,天大地大,也无我的容身之地。”她抬手用袖口抹去几滴泪,“今日请夫人过来,原不是为了说这些,倒让夫人听了这许多唠叨话。”
“天大地大,哪里都有你的容身之处,不要说这些丧气话。”祝春时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那些感恩之语就不必说了,我来得晚,实际上并没帮上什么忙,接你出来,还有你爹娘那边,也只是因为你们是远安百姓,我夫君是远安的父母官,这都是应该做的。”
张秀秀眼里含着泪,掩唇咳嗽了两声,“大人和夫人大恩大德,我万死也难以报答。”
祝春时握着帕子给她拭泪,心里虽然难过叹息,但在对方面前却没表露一丝一毫,“哪里就要万死了,你若是真想报答我,就好好的养身体,早日康健起来,那时我还有事情拜托你呢。”
张秀秀抬眼,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笑还是哭,“夫人身边的几位姑娘各有各的长处,我大字不识,又是个名声尽毁的人,哪里就需要我呢?夫人这话,只是劝我振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