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声,在安南心中响起:
(……老师的遗产,应该也没我的一份吧。那我明天就把画室里的画拿走吧……)
(……也不知道二叔的遗产,能填满小马林的赌债吗。这明明是绝症,之前浪费这么多钱续命做什么,折腾老爷子吗……)
(……真是报应啊,活该。若不是爷爷当年阻止我和贾斯廷结婚,现在也不至于没钱找教士……)
(……浪费了我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可算是要死了。这下可好,我工作也没了……)
随着安南越是接近死亡,周围的人越是悲痛。
但在他们心底燃起的恶意,却也越发浓重。
那或许不能称为恶意。
——只是对安南之死的期盼。
久居病榻的老画师,早已在长久的、接近死亡的旅途中燃尽了家人和学生们的悲伤。
安南脑中的这些噪音逐渐淡去。
他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身上的疼痛也消失了,整个人陷入完全的宁静之中。
……他想起来了。
在最初病倒的一段时间内,他们还不是这样的。
——自己也不是。
“不要再浪费钱给我治疗了,我这病是治不好的……”
“别这么说!有钱不给老人治病,像话吗?”
如同倒叙一般,安南眼前浮现出四个月前,自己刚刚病倒时的景象。
人们眼中的是焦急与紧迫,言语与行动中的,是热切而实在的“爱”。
但在那之后不久,这份爱就完全燃尽了。
生活中的琐碎,病榻前消耗的精力、心力和财力,逐渐与昔日的“爱”持平,甚至溢出。
不知从何开始,那份期盼着“最终挺过去”的心,就渐渐变成了期盼着“早些死去”。
或是一成,或是三成,或是五成。
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仍是过去的那份爱,然而在老人眼中,他们心中所想的什么一览无余。
……想要重新唤起那份爱。
——就唯有死去。
让那份疲惫、烦躁、痛苦、悲伤全部涤净,化为怀念。
小主,
——就唯有死去。
想要被人们恨着,想要不被人们厌恶,想要不给人们添麻烦……
——就唯有死去。
……这才是你想给我展示的吗,丹顿?
安南看着老画室倒叙播放的人生,脑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并非只是让自己在噩梦中死去。
以此混淆自己对“生”与“死”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