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法子都准备好了,直接问他叫什么名字,写在纸上告诉他,便算了结。
都不费他老人家什么功夫。
不过,很可惜,那小手的主人,赵常平对写出自己名字这件事,不仅仅是认真,而且是拼命的。
因为他现在觉得自己的手很累,更累的是不断泛起困乏的精神。
这根用于写字的棍子,在刚才一小段时间里已经抽打过身躯两回,都是趁着王婶没注意的空档,抽冷子给自己来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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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法子很有效果,每每都能够让仅仅比棍子稍微粗一些的手臂生出一些力气,可惜的是,这个间隔正在越来越短。
而最为可气的是,他自己兄长明确教导过的一个赵字,到了现在写的还是一团浆糊,与记忆中兄长写出的那端方四正的东西一点儿相似之处都没有。
赵常平此刻实在是没有功夫再去瞟一眼,四周有没有人,王婶婶是不是在关注着这里,他觉得自己视线有些模糊,习惯性又想要一棍子抽在尚且没感受过疼痛的一条腿上。
可惜的是,一只苍老而又粗糙的手轻轻握住了赵常平那只已经没什么力气,且发软的小手上。
“字可不能这么写,来告诉我你要写的第一个字。”
“赵。”因为眼前这位先生实在与以前自家村里的先生相似,因此赵常平下意识便答了。
周老头儿的手稳稳抓住赵常平的小手,使了足力轻声开口道“眼睛别望着我,看着我怎么写的,体悟我写字的力道,捉笔的姿势,来,走着~”
周老头儿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上心的去教导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孩童,他连给自己本家的稚子开蒙都没有这么用心过。
也许......是因为这小童儿让自己想到自己家那十分懂事,十分乖巧的孙儿?
一笔一划的动作,周老头儿都用足了心思,没有要求字形,他觉得有必要让这个专注的过分的孩子先认识他想要写出来的字再说。
“赵,这个字念赵,我再写一遍,你用心看,一横,两横,一竖......”
周老头儿觉得手腕有些发酸,心里龇牙咧嘴起来,这孩儿真是好不晓事,怎么可以用这么粗,这么重的棍子充当笔呢?用个细枝不就行了?叫他老人家手腕子发酸!
当然最不懂事的还得是陆斌那臭小子,也不备纸笔,他老人家教个字,总不能自带纸笔吧?
三个字很快就写出来了,三个端正的字。
这在绝大多数文人看来,它们一点儿也不美观,既没有字形,也没有笔锋。
但周老头儿能够看的出来,这三个字对于眼前的孩童来说,它们已经足够美,也足够好。
这赵常平,正在用最崇敬的目光看着自己,然后小心翼翼的观看在浮土之上呈现的字形,一边手在空中虚划着,一边在字的周围一点点围出一道圈,似土堤矮墙一样做出防护。
不必怀疑,如若不是害怕稍有动作,便让浮土上的三个字散了形走了样,这小子肯定已经去找铲子给铲入房中,细细观摩,慢慢揣测。
周老头儿非常满意这种态度,家族中子弟若是有这般状态,自己便是上赶着也要去教一教,说不得未来就是中举有望。
因为心中有了欣赏的情绪,便有了聊一聊的想法,周老头儿自认为自己也擅长与稚童聊天,反倒是家里有那十七八岁了开了学劳什子蒙学的,真恨不得一脚踹滚出去才好。
“稍微歇息一会儿,不能连着练,你年纪稚嫩,身体还没有长成,而这棍子太过粗重,容易伤着手腕。”
赵常平不做声,只是点了点头,眼睛一点也不离开自己的名字。
周老头儿摇了摇头,在他教过的这么多孩童之中,类似这种的也有,且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近期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能不能告诉老夫,为什么非要写自己的名字?”
赵常平还是不做声,胆怯,怕生,可又有一丝坚定的意味在其中“我要写一封信。”
“什么信?”
“家书,给,给我娘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