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渐渐在眼皮底下,呈现在模糊的视野中。
这里并不是现实,沐阳立马便认识到。
烛光如同栖息在雨后树叶之下的萤火虫,恍如现世,恍如人间。
沐阳不是一个会做梦的人,也不是个爱做梦的人,如此浅薄的睡眠里也确实没甜美的诱惑发挥的空间,但过去记忆的夹缝里头,却时不时会从里头撬开锁,爬出脑海的调皮捣蛋精。
那是不管他怎么挣扎,怎么呐喊,都无法紧闭的大石门。而今晨,它又悄无声息地夺取了沐阳大脑的支配权。
‘喂,哥,这碗糖水你喝吧,我喝饱了,这还暖和着呢。’
妹妹那棕黑色的长发在眼前依稀摆荡着,看破红尘一般的面孔,仿佛抹去了对世俗的欲望,要是其他外人,甚至是从小到大的亲人,都会被这张可爱脸皮骗取,沐阳是一点都没忘掉她那似笑非笑的嘴角。
然而这碗糖水可不是妹妹对哥哥那纯美的亲情爱,倒不如说这是一个装满了糖的陷阱,简称甜蜜陷阱,是只有他妹妹能做得出来的‘恶魔’行径。
然而过去的自己又怎么能像现在那么精明,对将来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浑然不知,为了即将润口的舔汁,放弃了一切警戒,展开笑容,将手向碗伸去——
沐阳的家庭十分美满,上有能人父母,下有优秀亲妹,而且与邻家和谐相处,可算内外安详,尽管平日有时会有从别的街来专门来嘲笑他们的闲人,基本与影响心态的压力无缘。
那他便是最幸福的温室小花朵吗?就以他现在扭曲的性格来看,那可是没少受刺激。
而这份显得一丝辣口,半唇清凉的压力,正是来源于他那性格古怪的妹妹,以及做任何事都先握紧拳头,放出凶光,脑子里长满肌肉,遍布青筋的母亲。
虽不能说倾国倾城,但就凭那独一无二的凛冽目光,也让他母亲曾经得到众多人的追捧,然而这目光要是落在沐阳身上,那就是选择就地道歉还是下跪,该做决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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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家里的这两头猛兽又有谁能制约?很明显,谁都制约不了,就连一家之主的父亲,也不过是连武器都没持有过的白面文化人,能与如此刚强的母亲走在一起,任谁都让人难以置信,甚至一度被认为是母亲带来的奴隶或者仆从。
在沐阳的记忆里,他父亲的面孔往往因其过于普通而被淡忘,除了那一辈子都睁不大的眼睛外,其他特征则变得越发模糊,蒙上了老旧的滤镜。
而一旦放弃视觉上的追忆,擤擤鼻子,就能闻到他身上时常散发的橘子味混杂着百合的清香,耳边莫名其妙奏起轻微的风声,那就证明他的父亲就在身旁。
无论如何在回忆中回忆拖延时间,是无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的,沐阳那年幼细嫩的手还是触碰倒了那碗糖水,碗是冰的还是温的,妹妹此时是怎样的表情,沐阳浑然不知,毕竟当时的他可是太想将这碗糖水送入嘴中。
事实上那的确是甜蜜陷阱,当沐阳一饮而尽之时,妹妹就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头,去母亲那儿告状,如是说:哥哥抢了自己的那份糖水喝,还踩了自己的脚,大言不惭地鄙视自己。
这话听起来就挺假的,妹妹甚至不屑于动用演技,那干巴巴的棒读,想必这个温暖的世界,不会有人偏心,去相信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