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远处的时候被雨水和树木挡住,对眼前的情况看不真切,等走近了苏黎夏才发现,这分明是一个车祸现场!
出事的是一辆新款的红色大众汽车,还是这两年大众新出的款式,这款是经典的女款配色,深受大众的喜爱,你问苏黎夏一个女高中生为什么对这款汽车那么熟悉?因为她记得她在家里的电视柜下见到过这款车的传单,当时宣传单上写着新车购入打八折还送十重大礼包,除了基本的喷漆维护保养等,还包括一些实物,比如一根市价四位数的钓鱼竿,给苏黎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走上前,看到现场一地的汽车碎片被车子的大灯照亮,十分狼藉,混合在里面还有一大片不属于它的白色的汽车部件,苏黎夏也分不清那是车前杠还是后杠,周围除了这辆红车,也找不出第二辆车,很明显,另一辆车应该是白色的,苏黎夏严重怀疑这是一起肇事逃逸事件。车头因为外力撞击而凹陷了一大块,好像还冒着一缕缕白烟,驾驶室坐着一个穿着不知道是粉衣还是红衣的长发女子,此刻她趴在安全气囊上,气囊上还沾着一些血迹,没有发出一点动静,不知道是被安全气囊撞晕了还是怎么了。车子的副驾驶门敞开着,苏黎夏猜测这辆车上当时应该有两个人,但此刻另一人却不知所踪。没工夫去细究另外一个人到底去了哪里,她先尝试着看能不能把车里的女子叫醒,一边叫着,一边试着拉车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的撞击让车门卡住了,她用尽力气却始终无法打开车门。
“喂,你…你没事吧?”
苏黎夏小声地试探着呼唤驾驶位上的女子,天还下着雨,她也不由自主加大了音量,在连续叫了两三声没有获得回应之后她也有些后知后觉地害怕了,哪怕她使劲拍打车门,车内的女子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害怕也正常,毕竟此时的苏黎夏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上次碰到这种令人提心吊胆的事情还是家里被讨债的人闹上门,但好歹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法治时代,虽然那些讨债的人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刀疤头,苏黎夏曾经听到他手下的几个小弟叫他“武哥”,确实挺魁梧的,最有标志性的还是他那条从脑门上一路延伸到右脸的长达几厘米的伤疤,远远看着十分吓人,苏黎夏就不止一次被这人吓到,可他们却不会来家里打砸,他们也只不过是带着人,偶尔蹲在她们家门口守着,苏文贺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家,于是他们一会敲一下门,门开了就问卢玲苏文贺什么时候回来,卢玲自然也不清楚她这个丈夫的行踪,就算她知道她也多数不会跟这群人说的更何况她真的不知道,总之这群人得了这个消息也不走,就这么等在门口,隔了一会继续敲,不管卢玲开不开门,敲到累了就打道回府了。好几次苏黎夏回家的时候正巧碰到他们蹲在小区楼下,她不敢上楼,于是只能在外面转了一圈又一圈,瞧着他们不蹲了才出现,当然更多的时候,他们找上门的时候,她正在屋里写作业,“笃笃——”,每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苏黎夏的身体都会随之一抽,心跳一下子加快,条件反射地望向客厅大门的方向,有时候一晚上这样的声音会出现好几次,苏黎夏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写作业了,整个人风声鹤唳的,心思都在窗外。
但是久而久之,时间一长,他们蹲不到苏文贺,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卢玲的说辞,还是因为苏文贺又许诺了什么条件,总之自从高三开始,后面“武哥”这群人就几乎不出现在她们家门口了,苏黎夏和卢玲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不至于整天提心吊胆的了。有几次在家附近的几条街外,苏黎夏还见到过“武哥”为首的几人,但也只是匆匆一瞥,他们刚和她对视上就匆忙离开了,看样子好像是在躲着什么人,而不是在蹲人,要不是苏黎夏知道自己确实只是一个普通女高中生,不然她以为自己觉醒了什么人见人怕的异能,把“武哥”这一群人吓到了。
看着眼前这情况,苏黎夏知道自己怕是帮不了什么忙了,只能赶紧先报警再说,在身上找了半天,终于从右边裤腿兜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救。命。。。”
正当苏黎夏掏出手机,颤抖着手准备拨打120急救电话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男人的呼救声,很微弱,伴随着滴滴答答的雨水,这声微弱的呼救甚至听着有些瘆人。幸好苏黎夏平时不怎么爱看恐怖小说和恐怖片,不然她绝对会因此引发出无数的遐想把自己吓得够呛。声音似乎是从左边的草丛中传来的,她四处寻找着,一边用声音吸引男人的回复,好确认他的位置。
“你在哪里?”
幸运的是,她很快就在左边不远处的田地里找到了刚才朝她呼救的男人的身影,都不用男人再次出声回应确定位置。不过男人好像此刻神志也有些不清醒,此刻他正俯趴在马路边的田地里,戴着手表和手串的左手往前伸着,像是在拍地引起别人的注意,手腕上的手表反射着荧光,但也只能勉强看到底下躺着个人,苏黎夏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才勉强能看到他的半个身子,她猜测他可能是在出了事以后想要打开车门呼救,结果周围的草丛很深,他又受着伤,没有注意就跌落到旁边的野地里去了,然后就一直晕到现在,直到刚才才有些转醒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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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着,我马上叫120来救你们,你。。。”
苏黎夏被男人的呼救声打了岔,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打通的急救电话。正当她在手机上输完最后一个零的时候,有什么画面突然从她的脑袋中划过,她好像觉得刚才那个男人左手戴着的手表和手串有些眼熟,是谁呢?
苏黎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想起来了。
前两年的时候,有次英文竞赛她拿了名次,学校和区里分别奖励了几百块,除了给老张买了一双鞋,她用剩下的钱在小商城买了一块手表,说起这块手表,中间还闹了趟笑话,那会苏黎夏学校附近哪有什么大商场,唯一一个小商城也在地下,时常上架一些吸引年轻人的商品,那里定价还比一般的商铺贵,当地人图时髦平时逛的人也还挺多,现在回头看,不就是义务小商品市场嘛。总之,那会的苏黎夏兜里揣着剩下的几百大洋,逛了大半天,最终才定下了一块样式看起来简洁大方的男士手表,服务员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这款只剩下这最后一块了,要买的抓紧时间啊,苏黎夏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买单出店铺了。等苏文贺回家看到这块表,自然大喜,对女儿的心意照单全收,立马兴高采烈地把原来价值不菲的手表摘下来,换上了这只看起来有些廉价的手表,哪怕第二天晚上,卢玲突然发现这奇葩手表还会发夜光,一家人笑了一晚上,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他还一直戴着,逢人就说这是他宝贝女儿送给他的,一脸炫耀的欠揍样。
苏黎夏有些不敢置信,那红木手串也是苏文贺出门时戴着的,而且他出门的时候好像穿着的就是和眼前人一样的条纹衬衫。越来越多的共同点让她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此时应该在北方打工,但不知为何和一个陌生女子出现在城北,一起意外出了车祸晕倒在田地里,并且好巧不巧被她碰到的人,就是她的好父亲,苏文贺。
骗子。
又骗人。
大骗子!
苏黎夏怔怔地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这段时间的委屈和害怕一下子爆发,她忍不住眼眶一热,一时分不清脸上流下的是雨水还是滚烫的眼泪。
不是说好出去打工了吗?不是说好会改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她和妈妈已经原谅过他这么多次,他还是不知悔改?为什么苏文贺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和那个陌生的女人在一起?为什么要把她们这个幸福的小家折腾成如今支离破碎的模样?为什么妈妈要给他收拾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他却能在外面夜不归宿?为什么明明从前那么好的一个人,会变成如今这个令人陌生的模样?
苏黎夏脑海中不断闪现出这些年有关于苏文贺的记忆,出远门回家会给妈妈和她带礼物的人是他,坚持把会发光的廉价手表戴上的人是他,笑着说小宝真乖的人是他,摔碎花瓶的人是他,撕烂她画册大声咒骂的人是他,欠下赌债躲着不敢回家的人是他,一次又一次欺骗的人还是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苏文贺?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苏文贺这个人,是不是就好了?
苏黎夏后退了一步,茂密的草丛遮盖住了苏文贺的身影,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不速之客,唯独剩下雨水和她使劲喘气的呼吸声。
车灯的余光照亮了她的后背,但远眺出去,看见的却是无尽的黑,此刻,她仿佛站在了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点。
人们都说,犯了错误的人要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