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秦鉴摇了摇头,“我没见过小石头的父母,何况你所说,都是上古神兽,早就湮灭在时光中,无声无形了。”
“那是?”何姒满目疑惑,实在想不到那故人会是谁。
“与我打交道的,多是文物。”秦鉴循循问道,“你可知脊兽。”
“这我当然知道,”何姒一抿唇,“我国的古建筑,特别是宫殿建筑多为土木结构,屋脊多由木材覆盖瓦片构成,为了防止檐角上的瓦片滑落,人们就用瓦钉加固瓦片和木材,原本简陋的钉帽在演化发展中逐渐形成了各种动物的形象,甚至还有了等级档次的划分,你说的可是这种在屋脊上所安放的兽件?”
“我差点忘了阿姒的专业,”秦鉴暗叹一句,却不像是真的忘记了的模样,又问道,“那阿姒同我说说,脊兽有哪些?”
“脊兽的多少也经历了一个发展过程,唐宋时一般建筑檐边还只有一枚脊兽,到清代时逐渐成型,数量和形式都有了严格的规定,目前古建筑上唯有太和殿的脊兽十样俱全。”何姒想了想答道,“一龙二凤三狮子,海马天马六押鱼,狻猊獬豸九斗牛,最后行什像个猴,便是这十只小兽。”
“阿姒真厉害。”
见秦鉴还在卖关子,何姒也急了,气呼呼地问道:“那又如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那位故人是谁?”
“其实我已经说了,”秦鉴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道路,“只是脊兽之中,阿姒偏偏说漏了一个。”
“说漏了一个,不可能啊,”何姒低下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又数了一遍,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她瞪起了眼睛,“秦鉴,你是不是耍我。”
话才说完,还没等秦鉴回答,何姒突然想到了什么般张大了嘴巴,随后不确定地问道:“不会吧,是骑凤仙人?”
秦鉴一直盯着道路的眼神忍不住飘到了何姒脸上,见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实在心痒,干脆摸了摸她的脑袋。
“好好开车,”何姒立刻将那干燥温暖的手拨开,但又放不下之前的问题:“我说漏了的,不就是领头的骑凤仙人?”
“对,小石头原本就是一头脊兽。”秦鉴终于点了点头,“工匠的鬼斧神工,天地的日月精华,漫长的时光洗礼,还有游荡在华夏文明每个角落中的上古神兽的精气神,让小石头的血脉觉醒,从一只脊兽变成了真正的狻猊。”
“那,那个骑凤仙人呢?”
“消散了,”秦鉴惋惜地摇了摇头,“我也是在寻访一处古迹时偶遇的他。他和小石头还有几个损毁严重的脊兽一起呆在一间破旧的深山院落重檐之上,他入梦见我时,就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小石头管他叫爷爷,他知道自己避免不了被彻底风蚀的命运,在离开前将小石头托付给了我。我……本就寂寞,于是遍寻带着龙气的仙物重塑了小石头的精魂。他一直很乖,陪我一起走南闯北,追寻身世的秘密。他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他该是很怀念过去的时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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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小石头的那个梦境,可能是和骑凤仙人,还有屋顶上其他朋友一起度过的时光?”
“我想是的,他最初拥有人性的那段记忆,和他的爷爷、朋友们一起的那段日子,也是他再也回不去的那段时光。”
“小小年纪,就要经历生离死别,”何姒轻轻叹了口气,“如今他终于能与童年的玩伴相聚,我们又要强行将他从美梦中唤醒,小石头太可怜了。”
“梦境再美,也只是梦境,就像阿姒的梦一样。得到一些虚假的慰藉,失去的却是现实的爱与尊重,这也是你选择醒来的原因吧。而且,这恐怕还不是全部的代价,我们都不知道长眠于梦境后会发生什么,镜花水月不是长久,小石头会明白我们的。”
“希望吧。”何姒努力提起兴致。
“走吧,到了。”车停了下来,秦鉴从车上下来,再次牵住了何姒的手,朝着不远处的飞机走去,“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们一同走遍大江南北,历遍名山大川吧。”
“好啊,”何姒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是等你能力恢复了,走镜廊吧。”
“这样不好吗?”
“啊?”何姒没想到秦鉴会有这样一问,她愣了一愣,看向夜色中的机场。
灯火通明的航站楼静静守候着夜的寂静,跑道则如光带,清晰而坚硬,跑道旁的草地和树木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不远处传来飞机起飞的轰鸣声,机翼在低空掠过,它的灯光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如流星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这里是起点,也是终点,这一刻有人抵达,也有人离开,寂静与繁华在这里相融,时空在这里交汇。何姒将脑袋靠到了秦鉴的肩膀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深夜寂静的空气,终于答道:“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