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似乎也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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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负着人命与痛苦记忆的人,活下去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酷刑呢?
“你们总把问题看得这么简单吗?”老朝奉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沉思,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你既不愿让姜淮也背负上这种痛苦,便不该死。”
随后他一把抓过姜淮,将他背部衣物往上一掀,露出几条已经结痂的疤痕,和一条从脖颈蔓延到腰部,仍在向外渗血的伤口。
“你做什么!”
姜淮第一次发起脾气来,他挣脱了老朝奉的钳制,重新把衣服归位,可林欢已经看到了隐于衣服之下的伤痕。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林欢不确定地看向姜淮,“是我做的?”
“和你无关。”姜淮立刻反驳。
“是我做的?”林欢重新问向老朝奉。
“你以为麻姑是你多重人格中的保护者吗?”老朝奉摇了摇头,“她是惩罚者,而姜淮才是保护者,是他保护着你的脆弱,维持着你的内心秩序,也正因此,当你夺走他人性命内心不安时,也是他在帮你承受这种痛苦。”
“是我……”
“秦老先生,请别说了。”姜淮郑重地看向一贯尊重的老人,目光甚至有些严厉。
“死在这里简单,但你死了,姜淮也没法活着走出去。”
“秦老先生!”
“秦鉴!”
何姒与姜淮的声音同时响起,可老朝奉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他后退一步,双手环抱胸前,一副与我无关、言尽于此的模样。
沉默席卷了本就不大的内室,老朝奉的那句话犹如一块千斤巨石,压在林欢一心求死的心脏上,让她再也无法轻易做出求死的动作。姜淮的胸口起伏不定又渐渐平息,原本汹涌澎湃的内心像被冻结。何姒的心跳则在加速,仿佛共鸣着林欢的无措和不安。
何姒知道秦鉴说的没错,但也恨他残忍。
林欢一死,她所有的烦恼便烟消云散,但代价却是这个放在心上的人的性命。生如浮萍无法自控,如今,她竟连死的自由都没有,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走出这里,林欢会怎么样?”半晌,何姒终于开口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沉默。
老朝奉不语。
“她会受到惩罚吧?”何姒追问道。
“什么惩罚?”老朝奉一脸疑惑地反问。
“那些人命?”何姒刚问完,突然理解了秦鉴的意思,“即使那些人命可以遮掩过去,今日游船之事怎么办,你别忘了,船上不止我们几个看到了林欢。”
“陈向阳与前面几人之死关系密切,被发现后畏罪跳海,能不能捞出来就看他造化了。至于其他人,你知道他们在船上做什么吗?瘾君子说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何况,这本就是一场混乱至极的活动,参加活动的那些人,他们真的会说吗?”
“你的意思是?”姜淮也回过神来。
“你跳船之前,似乎对姜淮说过,为了那些人去死不值得,但为了他却是值得的?死是如此,活着也是一样,为了那些人活着不值得,但是为了他呢?”
林欢的嘴唇颤抖了两下,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死很容易,活着却难,但以我大半辈子的经验来看,难走的那条路,常常才是对的路。”
老朝奉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林欢终于放声大哭。
起初,她的声音如孩童悲鸣,痛入骨髓,肩膀颤抖,凌乱且脆弱,白皙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成了青紫色,所有委屈与不甘都在这阵嚎啕中被释放出来。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用因为害怕闲言碎语而隐瞒,因为害怕夜半幽魂而躲避,她直视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尽情地宣泄着最后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