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怕夜长梦多,而是我担心,板凳和他老婆为了生活而奔波,为了即将降生的生命而欣喜期盼的模样,会动摇我的信念。
……
晚上九点多,城中村已归于寂静,路灯昏黄,夜风凄冷。
我们埋伏在板凳回家的路上——他们住在理发店后面大约四五十米远的单元式老楼里,那栋老楼我们也踩过盘,里面住了不少外来务工人员,也不方便动手。
板凳夫妻俩,每天九点左右收工,回家会经过一个光线很黯的大约十几米长的小胡同,这是最合适动手的地点。
胡同的入口是一个上坡,蹲在那,我可以看见很多事儿。
隐隐约约,我看见理发店的灯熄灭了,在理发店门口的路灯光的照耀下,我看见板凳出来了,他穿着一件破了几个洞的发黄的背心,肩膀上搭着一块汗巾,一边走,蹲到墙边不知道在捡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当他起身时,我看见他手里多了一个矿泉水瓶子。
他动作熟稔的把瓶盖拧开,把水倾倒掉,踩扁,然后扭过头对他女人说了些什么。
我无法听清楚他们说的内容,但我能感觉到,板凳捡到瓶子时的欣喜。
也许,对此刻的板凳来说,所谓的家,也就是由这无数个一毛钱的瓶子,构筑而成的吧。
脚步在逐渐变近,我的枪也在逐渐变冷。
我听见板凳对他女人说,“阿珍,明天你别来店里了,娃娃快生了,动了胎气不好。”
阿珍的回应中,带着甜蜜:“没事儿,还有三个多月呢,你一个人挺累的...”
“我累一点没关系,我肉糙着呢。”板凳声音柔和规划着未来图景:“明天我去寒溪河扛沙包,晚上店里没生意,扛包能挣不少钱的,再过几年,我们就能在新世纪买房子了。”
“等娃娃生下来再说吧...”
“不行,娃娃生下来要钱的地方可多了,奶粉,尿不湿,上学,我就是吃了没读书的亏,娃儿不能走我老路...”
耳畔,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如此的清晰,我的枪很冷,非常冷,那是一种让我无比陌生的冷,我强行攥着枪,在所有信念瓦解之前,逼迫自己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