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者。没别的。”戴义手的男人微笑,“拜恩的冒险者,神秘之尽的探险家。我们到底也是无名者,尽管涉及一点儿走私生意。”一点儿?“说到底,守夜人也会借助咱们的力量。”
尤利尔开始明白他为什么会被汉迪找上门了,显然安茹夫人的推荐不是主要因素。“你认识……威特克?”
“沃雷尔是我的同事。”汉迪回答,“在我因伤退休前。你救了他,高塔信使,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很多同胞在酷刑前低头,而你却愿意为他冒此风险。”
难怪他会问我真名。尤利尔心想,只有占星师和与占星师相熟的人才对真名有所在意,我表现得过于内行了。至于对方如何将这点联想到学徒身上,很可能要归功于寂静学派的“宣传”。
“如今大战在即,你却出现在拜恩。这里是结社的核心,只有自己人才能找到路,而且火种的联系证明,你其实是我们的同胞……”
“我是敬神的人。”尤利尔忍不住打断他,“盖亚赋予了我同情心,仅此而已。也许我马上就会离开。”到那时,守夜人恐怕不会再如此友善。
“可能你另有所图。”这样想对我们都有好处,学徒略略放松。但很快,对方话锋一转。“你对拜恩有何看法,尤利尔?”汉迪·恩斯潘以探究的口吻询问,“你喜欢这里吗?你觉得我们生活得如何?”
饶了我罢。“何必追根究底?我们本不是一路人。”
“真可惜。”汉迪叹了口气,“人们都以为你会站在结社这边,毕竟,矩梯就在眼前,你却选择了留下。”
“可能我只是想避避风头。”
汉迪一耸肩。“你的想法我们无从得知,拜恩可不是避风港……但总好过其他城市。”
“比如奥格勒瑟尔?”尤利尔察觉到了他话中隐含的意思。还有比大战将临的拜恩城更加糟糕的地方,只可能是真正的战场。
汉迪抬起右手,在雨中伸展金属关节,强劲的钢铁代替了血肉之躯,发出紧绷的摩擦声。半晌,他发出一声叹息:“奥格勒瑟尔陷落了。”
尤利尔屏住了呼吸。他在逐渐消耗的生命气息中静静聆听雨水的滴嗒声,感到心跳随之放缓。他并不如何吃惊,即便没有『灵视』,自猎魔的旗号召集起七支点以来,这一天已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不论如何,争端总有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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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呼出一口热气,在湿冷的风中变作白雾:“你们打算支援?”
“不。城市被焚毁,穿梭站也被当地人截断。渡鸦团已经暂停了一切与当地的穿梭进程,正在考虑另辟新路。”
“明智之举。”
“放弃奥格勒瑟尔让部分人不满,真高兴你能理解。看来还是旁观者最清醒。”
“我向来是旁观者。”这是实话,尤利尔却觉得自己在撒谎。
汉迪·恩斯潘当然不会了解。他只是陌生人,双方刚碰面。“无论如何,我们感谢你的恩情,绝不会向守夜人泄露你的消息。倘若你要走,也可以免费……”
“不。不是现在。”
他显然吃了一惊:“这么说,你要留在拜恩?当一个穿梭站的记录员?”
“噢,我想我完全能胜任。”尤利尔擦了把脸,雨水凝结成冰,片片坠落。“当然,该走的时候我也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那两位小姐可以留下,学习处理一些琐事。在我离职后,她们肯定能接我的班。”
他没心情继续淋雨,于是转身回到房间内。汉迪·恩斯潘没有试图挽留,也许他正在考虑新的话术。任他考虑,我不会上当。
“你们讨论得如何?”安茹夫人问。
“一切如常,没什么。”尤利尔告诉她,“那姑娘叫什么?来芙?让她们第二天报道,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叫来茵,大人,感谢你的仁慈。”其中一个女孩说。她眼睛里似乎有期待。“你是盖亚教徒吗?”
“是的。”不止如此,由于我干的蠢事,人们都以为我是传教士。
“愿女神保佑你,大人。”
尤利尔没有回应。他的目光扫过火炉,“我要走了,诸位,下一批乘客不知何时会到。”
安茹夫人犹豫片刻:“尤利尔……”
他等她说下去。
“不论如何,认识你我很高兴。”这位贵夫人叹息一声,“诸神让我们有这段奇妙的缘分,尽管它终会结束。谢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大人。”
“你太客气了。我没能为你们做任何事。”奥格勒瑟尔陷落后,很快会轮到拜恩。尤利尔无法想象那一刻的到来。也许他们只是道听途说,根本不了解学徒除了是盖亚的神职骑士,还是高塔信使,恶魔猎手的学徒。你们的领主几次三番邀我加入,却都被我回绝。
我像个无情而卑鄙的旁观者,预料到了惨剧,却还在讨取受害者的原谅。走出门时,尤利尔满怀苦涩地想。说到底,恶魔曾带给秩序生灵恐惧,也没影响到他在表世界舒舒服服活了十多年。我凭什么袖手旁观?这真是箴言骑士的选择吗?
然而,作为白之使的学徒、克洛尹塔的信使,他绝不能背叛秩序。
哪怕秘密结社是他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