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努力地动了动身子,可她的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
她喊了起来:“我的腿……”
“你自己看看刚才给你拍的片子。”
“你说吧,我不用看了。”
“亚贤,”戴季峰的眼睛充满着泪水,“这个司机真的害了你的一家啊。”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如果不是李三炮出于那样的好心,他们一家何必要坐他这辆车呢?
“他怎么样?”
“你坐在后排座位,你还活着应该就是幸运的。”
“那个李三炮……”
“你是说那个司机吗?他在当时就过去了。”
戴季峰告诉她这个不幸的结局,但他瞒着她的丈夫也已经死去的消息。
毕福来抹了一下眼睛,他觉得现在应该对亚贤说出真相:“你的儿子情况要比你好得多,但我跟你说实话,广大已经不在了。”
“我……”
“你不能动!”毕福来叫道。
“亚贤,你要珍惜你自己,还有你的儿子,他也在惦记着你。”
哪怕叫她死去,只要丈夫和必成安然无恙她也心甘情愿,可是,那个和他日夜相伴的人几乎就在瞬间就再也见不到了。
一股巨大的悲痛排山倒海般的向她袭击而来,她觉得自己一阵晕旋,就像那对面的大车撞击过来发生一声巨响时的情景,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青春是美丽的,用什么语言赞美她,用什么色彩描绘她都显得苍白;她是生命的律动,是无穷的力量;她像朝霞,像花朵,像清澈的山泉,像初春的绿草;是一切美好中最美好的事物,是人生走向辉煌的阶梯。
同时,她又是脆弱的,她经不起狂风的袭击,暴雨的肆虐。她的美丽如同刚刚拔节的庄稼,她的娇嫩就像刚刚绽放的花蕾,她的单纯就像刚刚懂事的少女,正因为她的年轻才更其为美丽;正因为她的美丽才显得她的稚嫩。当风和日丽的春天立刻降下倾盆大雨,花蕾就会过早地凋谢,庄稼就会连根摧毁,而眼前的一切都将不再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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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难是残酷的,是不讲任何条件的。当一个前途远大的年轻人突降大祸后,他的人生就此而脱离了正常轨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促不及防。
何必成每一次睁开眼睛,都不相信眼前的真实,可又总被自己的伤痛击破他那越来越觉得不真实的幻想。原来生命和身体是这样的脆弱,他曾经是那样的强健,此刻他的一切都因这次灾难而彻底改变。他觉得自己如同最弱小的生物,自己对自己完全无能为力。
他痛苦,他哭泣,他挣扎,他甚至绝望。这是为什么?他怎么能够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改变?他还这样年轻,可为什么就这样对他不公平?人的一生为什么就这样充满着变化,充满着戏剧性?
这天夜里,何必成又在梦中哭醒了。
他不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时间对于他来说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意义,他将来可能就这样苟延残喘般赌东道活着。可是,他一次次地想起了爸爸妈妈,他们不让他哪怕动一下身子。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地活着?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爸爸妈妈。他一点爸爸妈妈的消息也没有。他们对他说他们还都不错,但他知道他们这是在哄骗他。
刚才,他终于梦见了爸爸。爸爸像是在山坡上向他挥手,他喊着爸爸,可爸爸却向后慢慢地退去,他跑了过去,可他跌倒了,爸爸对他说你要自己起来,以后爸爸就不能管你了,接着他怎么叫爸爸爸爸都不再理他,然后爸爸就再也不见了。
护士郑欣悦站在他的面前。她是一个比必成大两三岁的姑娘,一脸的清纯,她听到了必成那发自胸腔悲伤的哭泣,自己也跟着流出了眼泪。
“你不是睡着了吗?又做梦了?梦见同学了?”郑欣悦小心地说。
“不,我梦见爸爸了。”必成还在哽咽着。
郑欣悦早就知道必成的爸爸已经不在了,可她为了他安心养伤,始终在瞒着他。
“等你能下地了……”
“你不是说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我真的很想去看看他们。”
“是的,他们也同样想见你,可他们说了,让你好好地养身体。”
“我觉得……我觉得不这样简单……我觉得……我梦见爸爸时他是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他说他不见我,我就哭了,我……”
这是个不祥的预告,他又一次泪流满面。
郑欣悦抚摸着他的手,伤感地说:“可是,你不能总是哭啊。”
是的,这些天来他不但白天偷偷地掉眼泪,夜里也时常哭醒。这一切的变化是这样巨大,他不仅不能适应,而且他根本不能接受,还有,他时刻惦记着妈妈和爸爸。他甚至还对医生和护士发脾气,但他们总是对他耐心地解释,对他浮出真心地微笑,他又觉得自己不该对他们发脾气。
他擦了一下眼睛,说:“我总是打扰你,你去睡吧,我自己躺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