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自诩仁善待人,一片赤忱,如今忽地被聂慎儿挑开假面,顿时拉长了脸,语气也变得愤恨起来。
“你同我说这个干什么!你爹娘死了,我娘不是也死了吗!?难道,你连这种旧账,也要算到我的头上吗?”
窦漪房并不是一个蠢人,她几乎是在聂慎儿开口提到她爹娘的瞬间,就意识到了聂慎儿问这话的目的,但也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从来就没觉得自己,还有她的娘,有过什么错。
虽然她们确实隐瞒了自己被追杀的真相,导致了聂慎儿的爹娘无辜被牵连枉死。
但换句话来讲,当年本来也是聂慎儿一家自己选择了要救她们的。
所以,杜云汐与她娘,又何错之有呢?
好吧,就算杜云汐有点责任,且,后来聂慎儿的一系列人生悲剧都因此事而起,但是,这又与她窦漪房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杜云汐早就死了,不是吗?
见她这副模样,聂慎儿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临走前,她又笑道:
“难怪馆陶和刘启都不愿意带你出宫,他们俩不愧是你的亲生孩子,真是与你像到了骨子里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聂慎儿!你回来、你回来!”
那扇破旧的小木门被重重合上,阻拦了窦漪房试图追出去的脚步,她只能继续趴在小小的窗口,眼睁睁看着聂慎儿优雅又从容地离开了永巷。
其实,比起说走就走,丝毫没有犹豫的刘启,馆陶曾经是想过要把窦漪房带出去的。
只可惜,当她们母女二人好不容易才见到面的时候,窦漪房就又用一句话,彻底寒了馆陶的心。
她要馆陶在如今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继续无条件地去帮衬刘启。
当时的窦漪房头上已然生出了白发,她兀自絮叨着,却理所当然地再一次忽视掉了馆陶那不可置信的目光。
也就是从那以后,馆陶便再也没有去过北宫。
直至窦漪房被迁移至永巷,成了一个每日都得不停纺织的白头宫女,也不曾再来见过她一面。
在窦漪房的心里,馆陶无疑成了一个不孝女,但是,这又怨得了谁呢?
自从那日聂慎儿来过以后,窦漪房开始陆陆续续地做起了长梦。
梦里,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胜者是她,赢家是她,太后是她,太皇太后……也是她!
梦里的聂慎儿早早就成了黄土一抔,无人敢在后宫之中与窦漪房争锋。
她是整个大汉朝,最尊贵的人!
只可惜,梦里有多得意,醒来就有多么失意。
日复一日地做梦下去,窦漪房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狭小又逼仄的永巷生活了。
她砸了织布机,终日疯疯癫癫,叫嚷着——“哀家是太后!”、“馆陶,你这个没脑子的混账!”、“哀家没有错,聂氏夫妇能救哀家一命,也算是祖上荣光!”——之类的话。
最终,窦漪房把自己活成了永巷里一道有名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