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近广陵的时候,马蹄下踏着的是成片的尸体。
沈微慈借着稀薄的晨光看过去,尸横遍野,她抱着马脖子,几欲呕出来。
鼻端全都是血腥和腥臭的味道。
黑马一路往广陵奔过去,当天际的第一缕晨光亮起的时候,马蹄越过临安门,奔进了广陵城。
门口处早有宋璋安排的侍卫等着她。
一见到马匹上的女人,尽管那个女人头上包着头巾,他下意识的就喊:“宋夫人。”
沈微慈在马上颠簸半夜,却恍恍惚惚。
她从马上下来,寒风吹得她头疼又空白,许多事情已经来不及思考。
她只是控制不住眼泪,控制不住颤抖。
她在路上听到了很远的厮杀声。
像是生生将皮肉割裂的惨烈。
她没说话,走了一步微微踉跄,几乎站不稳,撑在了旁边的马上。
那侍卫想要过去扶着又觉得不妥,问了句:“宋夫人,您没事吧?”
沈微慈扶着额头摇头,她看向那侍卫问:“孩子呢?”
那侍卫一愣:“孩子?”
他摇头:“这里没有孩子。”
“宋将军说让我等在这里接夫人去青州。”
“宋司马的夫人就在青州等着夫人的。”
说着凌云将一封信递给沈微慈:“这是宋将军叫我留给您的。”
宋司马便是宋淮安,看来清娪是去了大嫂那里。
她脑中空白,许多事情已经想得迟钝,冰凉的手指又僵硬的去接过了信。
她的手指因为一直握这缰绳,暴露在寒风中,冰冷的几乎拆不开信。
手指微微发抖,半天才将信拆开。
信纸展开,熟悉的龙飞凤舞的字迹露在眼前。
她看到最后,眼中泪水落了一滴在信纸上,将信上的墨水染开。
许久之后才沉默的将信纸收好,放在怀里。
旁边的侍卫看着沈微慈的情绪,又低声的开口:“将军说送夫人去青州,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夫人现在走吧。”
沈微慈却摇头,将纱巾重新拢在脸上,沙哑道:“我要在这里等他。”
随从立时有些为难:“可是将军的意思……”
凌云在旁边看向沈微慈:“将军去金兵营救夫人的事情,没有几人知晓。”
“将军特意让我留在这里,是让我赶快带夫人离开这里,夫人被掳走的事情不会传出去的。”
“马车已经在旁边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走。”
月白的薄纱掩面,沈微慈眼眶已红肿。
她张张口,喉咙被堵住,开口不了一句。
许久之后她才控制住情绪,沙哑道:“我在这里等他一天,明日走吧。”
凌云为难:“西城门正在打仗,这处稍安宁些,城里都是将士,夫人留在这里不妥。”
寒风将裙摆与薄纱吹动,沈微慈依旧难忍眼泪,抬头:“我不怕,我见着他才安心。”
凌云没法子,想了想:“那我现在先带夫人去后城郊外,那里有处宅子。”
沈微慈点点头,过去上了马车。
跟随的两名侍卫见沈微慈上了马车,又对凌云低声道:“宋夫人交给你照顾了,我们现在得带人赶过去接应将军。”
“九原虽都是伤员,但人也不少,将军为了顾全夫人名声没带多少人去,现在天亮,就怕李容山调兵。”
凌云点头:“你们快去,回来了给我来信,我给夫人说。”
几人简单又说了几句,便才分开。
凌云上了马车,看向城中四散的烟火信号,一扬马鞭,往僻静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