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口一个小老头,简直愈发的没了礼数和规矩。可瞧禁军的脸色俱是习以为常的模样,郡守也不再阻拦,将这位姑娘请进院落。
听到院外的动静,崔秉志忙动身前去相迎,但见来人是个年轻姑娘,不免有些狐疑,可仍是周全地行了一礼,“敢问姑娘是?”
“宋韫初,黎书和老儿的关门弟子。林御史在哪间屋里?”宋韫初匆匆还礼,视线投向他身后的屋子。
见崔秉志不回,宋韫初也未有继续理会,抬了抬手,“老头儿,你也一起进来吧。”
推门进屋,宋韫初一眼便看见躺在榻上的林尽染,还有榻边围了几只窃窃私语的‘苍蝇’。
所有人都怔怔地望向门口这位小姑娘,继而眼睁睁地看着宋韫初坐在榻边,伸手替林尽染把脉。
宋韫初唇角一撇,片刻后放开他的手腕,“还行,倒是留了一口气在。挺不挺得住就全看天意!”
她是谁啊?这几乎是萦绕在医师脑海中共同的问题。
“老头儿,我倒是不介意当场教教这些庸医。不过嘛,这位林御史命在旦夕,我也只能尽力救治。场面难免血腥了些,就怕他们不敢看,反倒是会影响我,就烦请你先将他们请出去。”宋韫初一面出言不逊,一面打开药箱,取出银剪将伤处的汗衫剪开,用软巾细细擦拭积血。
不消片刻又补充道,“对了,院外那么多士兵,你去挑个手稳的来。”
宋韫初秀眉微微一蹙,转过头去问道,“怎的?你们想看这林御史死在这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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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秉志唇齿嚅动,支支吾吾地问道,“宋···姑娘,你当真不用等你师父来?”
“你若非要相信那小老头的手段,也不是不行。”宋韫初用手背擦了擦额间的汗,缓缓站起身,“不过小老头赶到这里怕是要近子时。你觉得他能不能熬得住?”
崔秉志见她偏了偏脑袋,点向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林尽染。心头不由一绞,咬住牙根道,“老朽听你一回。”
崔秉志按她的吩咐,先将屋内的医师尽数请出去,又去院外寻来一禁军,立于旁侧,观察她的动作。
“劳你帮个忙。”
宋韫初指示禁军,协力剪断胸腔上的长箭,到底是军营出身,手稳、见血也如饮水般泰然,更重要的是心无旁骛。林尽染的名声总算是略有耳闻,院外那些郡县官员如此恭谨地等候,不就是生怕他没了这口气嘛。相较而言,禁军已是最佳的人选。
她挑了一柄极薄极快的小刀,在盛有药液的瓷碗中浸了浸,点燃油灯,命那禁军拿着银刀在火上燎烧。
宋韫初微微定身,浅浅一笑,素手从林尽染身体上,自胸腔至小腹轻轻抚过,啧啧称道,“倒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若是真死了,也怪可惜的。”
崔秉志神经一直紧绷着,倒未曾注意她说了些什么。可一旁那禁军听得真真切切,手中的银刀险些落在油灯上。
宋韫初扭过头去,“老头儿,你要不说几句话?”
“什···什么?”崔秉志被她这没来由的说辞整得一头雾水,迟怔片刻方反应过来,“要说些什么?”
“随便说些什么。比方说,你跟林御史是怎么认识的?”
崔秉志愈发的糊涂,方才不还嫌那些医师聒噪,唯恐扰了你尽心医治,当下怎还非要自己说些什么。既然她有此言,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将归宁日的细节娓娓道来。
宋韫初稍稍定神,深吸一口气,薄刀似有神助一般精准落下,又借用细线缠住箭镞,顺势一拔。手起刀落间夺走一直经火苗燎烧的银刀,快速按压在伤口处止血,继而用抹了药泥的纱布覆盖住,平掌轻轻摁压。
整个救治过程行云流水。然看似简单,却需依仗快、准、狠,三者缺一不可。那些医师就不能有这等手段?诚然并非如此,只是碍于伤者身份,而宋韫初便无此般顾忌。
她单手压在伤处,凝视着他的侧脸低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林御史心志远大,会有上苍保佑。”
“这是······好了?”崔秉志登时呆若木鸡,不由地问道。
宋韫初没好气地回头一瞥,“老头儿,就算黎书和在此,也不敢担保他定然能活下去。今夜我会守在这里,你们若不放心,等小老头到了驿馆,尽管让他来诊治。”